倏忽间月余时光,心中念头通达后,嘉娘的身体恢复得果然很快。
最近这几个月里,周太医一心一意地调养嘉娘身子,对于嘉娘的病情,甚至比对宫里的贵人们还要挂心。
这一日晌午,周太医按例前来,为嘉娘细细诊完脉,放下手微笑道:“恭喜大姑娘了,这么毒的药剂下去还能死里逃生,如今身子也好的八九不离十了。还要恭喜令尊高升,大姑娘沉冤得雪。”
嘉娘疑惑地看着周太医,周太医却不再多说了,对于做太医的人来说,很多事情都只是点到即止,虽然这三个月来嘉娘和周太医也渐渐熟稔起来。但当周太医发现嘉娘疑惑不解的表情时,还是习惯性地闭了嘴。
“既然大姑娘还不知道,那就等着令尊的好消息吧!”
听周太医这样说,嘉娘心中盘算,或许是顺利扳倒了三王爷,作为打入敌人内部的功臣,定国侯高升自然是免不了的。只不过,周太医说她沉冤得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天启三十年的春天终于来到了,然而定国侯府的醉花阴似乎还处在寒冷的冬天,当整个大夏朝都沉浸在春天的喜悦中时,那份喜悦并没有感染到醉花阴。
嘉娘沉着脸,她依旧被禁足在小小的醉花阴里,除了周太医向她露了一点口风,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关于外界的消息了。
甚至就连周太医,他也不再吐露半个字,无论嘉娘明示、暗示还是直接提问,周太医都只做不知,东拉西扯,想法儿回避。
有时候,嘉娘甚至认为定国侯嫌自己知道的太多,为了避免秘密外泄而将自己永远关押在这个小院子内。
可是不对啊,定国侯这样狠心,难道老太太也会对自己不管不顾?就算是老太太为了大局同意了,鹏哥儿总要反抗的啊。
侯府内始终都没有动静,一直保持着令人胆寒的沉默,若非两世为人,见识颇丰,嘉娘绝对会发疯的。
还好定国侯在不久后便出现在醉花阴里,他面色惆怅,拍了拍嘉娘的肩膀:“你辛苦了……”
对于忽然出现的父亲,嘉娘有些怔忡的不敢相信,直到定国侯向嘉娘说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三王爷的谋反之日定在二月底的皇帝寿辰,众人齐聚宫中为皇帝贺寿,三王爷本想将满朝文武一锅端,却不想……”
听到此处,嘉娘为了缓和周遭冷冷的气氛,俏皮地打趣道:“他自认为收服了掌管京城兵力的定国侯大人,京城外又有这些年来培养、拉拢起来的地方官员,拿下欢聚一堂的长乐宫中众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定国侯苦笑道,“谁知道最受倚重的定国侯竟然是皇帝那边派来的内应,不但对于三王爷谋逆篡位的整个计划一清二楚,甚至连兵力部署都控制在皇帝手中。”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嘉娘适时地说了一句。
“三王爷的谋逆还没有祸延全国,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全国大小官员,共有五百一十三人是三王爷的党羽。为父最近都在处理这些犯官,故而疏忽了家中……”
按照定国侯的说法,是因为朝堂上的事情太多,自己一时忘记把嘉娘放出来了。
只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嘉娘满意,一句忘了就想轻轻搪塞过去?也太简单了吧!
对于这几个月的遭遇,嘉娘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儿,这回见到了定国侯本人,自然要一股脑发泄出来了。
“那父亲查出来是谁害死了二姨娘,又为何要陷害女儿于这不孝的境地吗?”嘉娘听了定国侯的话,一个问题直中他的要害。
定国侯面上的表情显然有些为难,拿出官方的说法搪塞嘉娘:“三王爷的手下已经承认了,他和张氏早有私情,就是三王爷安插在定国侯府的眼线,可是当我假意投诚之后,那人早就对张氏不满,因此想着趁这个机会除掉她,就顺势下手了。”
这样的答案自然不能让嘉娘信服,她盯着定国侯的眼睛,认真地问道:“那她为什么要陷害女儿?女儿和他无冤无仇的,难道只是巧合?可当日女儿被海棠叫过去,显然是精心布置,硬说成巧合,恐怕就连七岁的顽童也不会相信吧!”
对于此,定国侯无言以对。尽管他是活跃在朝堂上的重臣,可在心中有愧的条件下面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做不到心如铁石。
嘉娘看着定国侯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就算是那人想毒死张氏来个死无对证,可没道理拉女儿下水啊,女儿不接受巧合的说法。”
定国侯面对嘉娘的步步紧逼,只好步步退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那人既不想有损定国侯和三王爷的同盟利益,又想自己干干净净的从这件事情里抽身,因此定要选一个替罪羊,而在府上,最适合的人就是嘉娘你。”
又是不言而喻的意思,嘉娘索性放下这个问题,既然他是陷害自己,定国侯看来也是一口咬定是那人做的,想必二姨娘的性命不足以让定国侯对身后那人动手。
可是自己呢,自己的性命也差点丢了,不知道定国侯又是怎么想的。
“好,父亲既然这么说,嘉娘就信了,只是在禁足的时候又有人在嘉娘的饮食中下了断肠草,嘉娘在鬼门关徘徊九死一生才能坐在父亲跟前说话,敢问这次的凶手是谁,父亲知道了吗。”
对于后宅的事情定国侯显然不放在心上,嘉娘问出了口,定国侯还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显然没有提前准备好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愣住了。
嘉娘冷笑一声:“该不会向嘉娘下毒的这个人也是三王爷的手下吧,嘉娘就奇怪了,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人,三番五次的想要嘉娘性命,陷害不成竟要直接毒死。”
定国侯摆摆手:“此事已经交给林氏去查了,你就放心吧,必然会有个结果的,今日就不用再纠结于这些没用的事情之上了,老太太正着急见你,你换身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
一想到老太太嘉娘的心立马乱了,毕竟相对于定国侯来说,老太太才更像是自己的亲人,因此也就先不纠结于这些事情了。
时间还长,是谁陷害、是谁下毒,都可以留着日后再查,反正眼下也不是一点眉目或者怀疑对象都没有。
二姨娘死了,收益最大的就是三姨娘,不但现在独自一人获得定国侯宠爱,甚至听他的意思,再嘉娘禁足的时候,就连府上的管家之权也捞在了手里。
嘉娘记得老太太是个挺注重封建门第的老人,如今能让出身平凡的三姨娘管事并调查嘉娘的病因,如此想来,三姨娘还真是获利匪浅啊。
仔细思量,侯府没有其他女人和三姨娘争宠,三姨娘和定国侯关系本就很好,府上夫人位置悬空,之前老太太说从外头娶,出了简容媛的事情后自然有些心灰意冷。
这样看来,三姨娘心中想要跃升为侯府夫人的梦想,似乎就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