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家的整体气氛还是很好的,相比其他的皇朝,亲情味儿要浓了不少,除开正式场合外,私下里各自称呼也和寻常百姓家没有太大区别。
朱瞻基作为朱棣最喜欢的孙子,称呼上也更是随意了一些。
乾清宫里,朱棣正在皱眉看着奏折,眉头紧锁,时不时揉一下额头,显得十分疲惫。
他有时候都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信了那老和尚的邪了。
这皇帝当得可比当初当王爷累的太多了,这些的政务就像是没完没了一样,哪有他当初当燕王时的自在,塞外跑马,追亡逐北,多畅快的日子啊。
哪像现在,这些政务都需要自己亲自过目不说,自己想出去溜达溜达,就有一堆人凑上来阻止,什么劳民伤财,什么穷兵黩武,耳朵边上就像是围了千百只蚊虫,一直在那里嗡嗡嗡。
最近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可以出去溜达了,自家大儿和那户部的夏元吉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左一句没钱,右一句没钱,搞得他恨不得直接撤了两人。
但是这也只是心里想想了,夏元吉还是爱他的,没有夏元吉,这大明的财政也根本支持不了自己北伐。
至于好大儿,哎,不说也罢。
此时朱棣正在想着是不是把自己那位好大儿,找个什么理由,叫进宫里来,替自己处理这些政务,就听见了朱瞻基的声音在乾清宫里响了起来。
对于自己这位好圣孙的声音,朱棣自然是很熟悉的,只不过这臭小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歪了,小时候明明是那么乖巧懂事的一小只,这长大了后,是越发随性了,在他这个爷爷这里那是半点规矩也无,当然嘴上嫌弃归嫌弃,对自己这位好圣孙,他心里还是十分宠溺的。
政房的门推开,朱棣就见朱瞻基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朱瞻基他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随即又很快脸色一板,一边淡定的继续处理着政务,一边不咸不淡道:
“你来干什么?”
“哎,爷爷,您瞧瞧您这话说的,我来看看您,难不成还非得有事的时候才能来啊,我这不是听说您前些天收回了我爹的监国职位,想着这些天,您应该挺忙的,就特意来看看您,免得您太忙了,忘了吃饭。”
朱瞻基笑眯眯的凑了上去,随意的瞄了一眼朱棣面前堆积老高的各种奏章文书,脸上露出几分迷之微笑,然后示意一旁的太监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然后挪到了朱棣身边,大马金刀就坐了下去。
朱棣看了一眼在自己这儿一点也不客气的朱瞻基,虽然早就习惯了这臭小子的性子,但是依然还是有些无语。
随手合上手里的奏章,淡淡道:“你说你是来看我的,可是我怎么听着你着话里话外都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朱瞻基听见朱棣这话,不尽不否认,反而一脸惊讶的点了点头,一脸敬佩道:“哎,爷爷,我都掩饰的这么好了,还让你给看出来了,不愧是您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混账小子,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朱棣脸色一黑,一脸没好气的道。
不过他脸色虽然黑了,但是也没真生气,这臭小子虽然说话气人了点,但是关心自己身体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这种相处方式,也让他很是受用,不像是和其他人相处,别人总是谨记着自己皇帝的身份,每次见他说话愈加小心谨慎,端着藏着,时间久了,就是他偶尔想和人开开玩笑,也已经拉不下架子来了。
反倒是朱瞻基,虽然说话气人了点,但是他却很是受用。
“嘿嘿,那不能故意气你,我爹知道了我故意气你,非得生我闷气不成,我爹他您也是知道的,平日里最是尊敬您了,让他知道我对您不敬,他非得关我禁闭不可。”朱瞻基笑眯眯的说完,又继续道:
“不过看您这精神头,我也放心了,您这身体,悠着点,我看最少也得活到七老八十的说。”
朱棣斜了一眼朱瞻基,这臭小子是真敢说,别人见了他有几个不来上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就这小子敢当他的面说他能活到七老八十这种话。
“好了,看也看了,说说你的目的吧?”
朱棣脸上恢复正色,对自家孙子他还是很了解的,关心他是真,有事找他那也肯定是真的。
“咳···那个,爷爷,我今天除了来看看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朱瞻基干咳一声,很是干脆道。
“什么事儿?说来我先听听,不过爷爷先把话放到这,要是你是来替你爹说好话的,那还是早早的免了。”朱棣不动如山,淡淡的警告了一句,然后指着政房的大门道:
“看见没,那里就是政房的大门,要是来求情的,您嘞,就给爷爷圆润一点的,从那里走出去。”
“哪能啊。”朱瞻基立即否认了一句,然后笑道:“我没事给我爹求什么情,他现在舒服的勒,不用插手朝堂的事情,你知道吧,最近他找了一个武当山的道士,都开始练起了太极,您是没看到,我爹那太极耍起来那是虎虎生风的,一静一动宛若地动山摇。”
“噗!”
朱棣刚刚端起一杯茶水,直接被朱瞻基这句话逗的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艰难的忍住后,这才瞪了一眼朱瞻基,道:“你个臭小子,好好说话,有你这么编排你爹的吗?他就是胖了点,练练太极也好,即使减不了肥,也能当作是健身。”
嘴上说着,朱棣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可能是脑子已经有了自家大儿,那圆滚滚的体型在太子府的院子里练着太极的场景,还别说,这么一想,他脑海里顿时就好像有了画面,然后没忍住,刚教训完朱瞻基,自己又忍不住嘴角狠狠向上扬了扬。
见老头这表情,朱瞻基心里对自家老爹默默道了个歉,趁着他高兴着,直接将话语一转道:“那个爷爷,我想去顺天!”
“去顺天·····去哪儿?”
朱棣愣住,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然后皱起眉头问道:“应天府待着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顺天了?”
不怪他疑惑,虽然迁都之事已经定下了,但是现在的顺天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目前还没有迁去多少人口不说,各项措施也算不得完善。
相比起已经经营数十年的应天府,顺天说成是苦寒之地也不为过,这也就是因为他的大本营就在顺天了,而且北伐如果直接从顺天出兵也更加节省开支一些,否则他自己都不会提出迁都顺天的事情。
但是自家这位大孙子,虽然自小被自己带在身边,刚刚懂事,便在军营里开始跟着自己学习打仗的事情,但是其本身却不是个好战的性子,这莫名其妙的突然提出去顺天,他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也不算是突然想起来的吧!”
朱瞻基摇摇头,然后才道:“我其实已经想了好久了的,也就是我爹他身体不太好,怕他受不了顺天的苦,不然我都想带着他一起去顺天了。”
朱棣眉头皱的更紧,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朱瞻基说完。
朱瞻基见此直接开口继续道:“爷爷,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应天府就差直接说您想要换太子了,二叔,三叔这段时间的表现你也是看着的,就差没直接和你说,把太子的位置让给他们了,朝堂上我爹受气不说,私下里二叔三叔也在我爹面前趾高气扬的。我爹大度,把他们当小弟弟,不和他们计较,我看着就烦,换做别人,我肯定上去就揍他了,但是谁叫他们是我亲叔了?”
“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我先去顺天待上阵子,等你这边把北伐的事情确定了下来之后,我再回来。”
有道是说破无毒,知道自家爷爷的目的,朱瞻基也没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而且他也知道自家爷爷的性子,早就摸透了老头的脉。
这老头心里精明着,不然也不能把自家二叔三叔两人逗团团转,他心里其实对于太子的位置认识明白的很,别看嘴上对自家老爹嫌弃的很,好像随时都要换太子的样子。
但是心里却从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一来这些年太子监国多年,朝堂上根基稳固,不是其他朝代太子,能轻易动摇的。
二来,他推翻建文时,推翻了建文的所有政策,就是想搞一个名正言顺,证明他自己才是老朱的真传,建文已经走上歪路,而除了老朱的这些政策外,老朱最大的坚持是什么?
无非就是对于储君位置的选择上,无论建文多么不争气,他那些儿子又表现的多好,为了有明一朝皇位传递的稳定,老朱这才铁了心选择了建文,甚至到死都在帮建文稳住各个藩王,当然事实上证明老朱也干的很正确,唯一的漏洞,就是建文不那么争气了些。
而朱棣既然要证明自己才是正统,自然在储君位子的选择上,就不能出现动摇,再加上朱高炽虽然身体上有些缺陷,但是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其他的,都无疑要远超朱棣其他的两个儿子的。
也就是朱高煦和朱高燧缺了些心眼儿,否则仔细想就会明白,永乐朝这么多年下来,如果不是朱棣放任,朱高炽能有这么稳固的基本盘。
而朱高燧和朱高煦了?
军队中的威望?
别逗了,跟着老头混,最大的威望就是老头的。
两兄弟顶多也就是个能打仗的,除此之外还能有啥?
看看历史是怎么演他的,朱瞻基登基,朱高煦造反,联系英国公张辅,想让人当内应,张辅反手就将他卖掉,朱瞻基亲征,就对着城门开了几炮,然后劝降书往城里一射,城里的叛军自己就想亲手抓了朱高煦献给朱瞻基,朱高煦得到消息差点没吓死,最终只能被迫投降。
甚至要不是投降的快,悄悄找小路出城,避开了自己的军队,他可能就是被自己的兵绑着去见朱瞻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