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逸轩撤了，在坚守了整整七日之后，带着不到两万的残兵，连夜撤出了雪羽城，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北荒大军随即攻占了雪羽城，主帅穆齐下令犒赏全军，在寒羽城休整三日，以备继续南攻东墨。
入夜，漫天的风雪越发凛冽，整个雪羽城陷入一片天寒地冻之中，鏖战七日之后，那些疲惫至极的北荒士兵，早就挤进城中温暖的屋舍之中，享受着这短短三日宝贵的休息时间。
城中的街道上，除了寥寥无几的巡逻卫队之外，就只剩下那零星的灯火与呜咽的寒风，今夜无月，便注定是冷的。
“奶奶的，这么冷的鬼天，他们那群家伙在屋子里睡大觉，哥几个却要在这外面守夜，真是让人窝火！”
几名北荒的士兵蜷缩在屋檐下，围着一团摇摇欲坠的篝火，低声的咒骂着。
“可不是嘛，不过没事，反正再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替我们了。”
许是觉得手脚有些冻僵了，一名士兵忽然间起身猛的晃动了几下，盔甲上堆积的冰雪应声而下，遍布冻疮的手掌顺势来回搓动着，还不待焐热，一支漆黑的弩箭从风雪中悄然而至，精准的穿透其咽喉，士兵闷哼一声，瞪大着双眼，直至死前，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从来都是杀戮的世界……
“去吧，换上他们的服装，大哥的信号一到，我们便除去北门的守备，让我东墨精锐杀进城内，胜利终将属于我们东墨！”
墨卿烟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首，轻声叮嘱着墨渊最后的事宜。
她其实很不喜欢眼下的感觉，东墨的士兵也好，北荒的士兵也罢，其实都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罢了，自古以来，沙场征战，那辉煌功绩下堆积的累累白骨，向来无名。
风雪之中，墨卿烟又回忆起了十年前，自己跪在母后坟前，紧握着双拳，默然许下的誓言。
终有一日，这乱世烽火，我会亲手终结！
此刻在她的身后，数十名东墨精锐早已经换好了北荒士兵的军服，这些都是从那些巡逻卫队身上扒下来的。
“卿烟，你这一手以退为进，然后瓮中之鳖，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可笑穆齐那家伙竟还真以为自己拿下雪羽城了，”墨渊轻嘲一笑，风雪中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说不出的冷冽。
墨卿烟的忽然到来，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二皇兄过奖了，”墨卿烟面色有些深沉，有些惆怅，缓缓蹲下身子，静静的看着自己身前那名死去的北荒士兵，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并没有岁月的沧桑，他还很年轻。
轻叹一声，墨卿烟没有嫌弃尸首的肮脏，伸手替其阖上了不闭的双眼。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杀戮与鲜血，终究是在所难免的，墨卿烟心中暗叹：战场不需要仁慈，生也好，死也罢，遑论对错？
一旁的墨渊见状，眼里不动声色的浮现出一丝鄙夷，暗道，“到底还只是个姑娘家，竟会对自己的敌人做出这种仁慈的行为。”
不过想归想，墨渊还是用手拍了拍墨卿烟的肩膀安慰道，“卿烟大可不必如此，这些北荒士兵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之前对我东墨儿郎刀兵相向时，可没有半点犹豫。”
“我知道，”墨卿烟起身，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城外的夜空中忽然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火蛇，紧接着一团灿烂的焰火猛的绽放在黑夜之中，那绚丽的光彩，几乎照亮了整个雪羽城。
“去吧，时辰已到！我东墨的将士们，请用你们手中的战刃，书写我东墨史书的辉煌！”
漫天的风雪倒映着焰火的光华，使得此刻的雪羽城竟是前所未有的瑰丽，墨卿烟抬手一挥，携风雪之势，身后几十名将士便鱼跃而出，带着无畏的气势冲向城门，由于身上服饰的迷惑，那些守城的北荒士兵往往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城外，轰鸣而来的马蹄声犹如惊雷炸响，苍雪卷动，大地震颤，东墨大军反攻的利刃犹如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洪荒凶兽，以山崩之势毫无阻碍的冲进雪羽城中，无数北荒士兵方从睡梦中惊醒，就被无情的獠牙撕得粉碎。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感受着由远而近的铁蹄冲杀，似乎胜利的天平已经毫无保留的倾向东墨。
墨卿烟眼中忽然间精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后猛地转身，一席青衣迎风立雪，向着府衙方向迅速走去，
这条漫长的道路，便从今夜的杀戮开始吧！
乱世之中，欲成大事者，没有一人不是沐浴着血雨腥风而来。
一旁正打算带人前去会合的墨渊瞧见墨卿烟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与此同时，他也开口询问道，“卿烟，战事已起，城中杀机四伏，这个时候，你要去哪里？”他可没有忘记分开前墨逸轩让他照顾好墨卿烟的嘱托。
墨卿烟没有回头，漫天风雪渐渐隐去她的身影，只余下一句幽然的话语——“踏雪寻梅！”
城中府衙内，北荒主帅穆齐正连夜挑灯查看着整个东墨的地图，手指游走在绢布上的山河间，草原男儿独有的粗犷面容更是浮现出少有的笑意，仿佛图上那些东墨的城池已经成为了他们北荒的领地。
“可惜这墨逸轩，守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落荒而逃，东墨真是气数已尽啊！”轻笑一声，穆齐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他们北荒大军进驻墨京城的情景，只要吞下了东墨，那么他们北荒便会一跃成为天定大陆上最强的国度！
“将军！大事不好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一名北荒士兵连滚带爬的冲进屋内，满脸惊恐的冲着穆齐喊道。
“想死吗？”穆齐一声怒喝，眼中浮现出的凶光使得士兵瞬间噤声，随后才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启禀将军，东墨的大军方才里应外合突袭城门，现在已经杀入城内，弟兄们根本抵挡不住。”
“什么？！”
怎么可能，这墨逸轩的战术早已经被我参透，不外乎严防死守，岂会突然生变，莫非另有高人出谋划策？
穆齐闻言，身子猛的一震，眼中浮现出一丝惊骇，却是没有想到墨逸轩竟然还敢用区区两万人马来杀他一个回马枪。
“哼！好一个请君入瓮，看来本帅之前还是低估了他！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穆齐到底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略一思索，就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
所幸他并没有让所有北荒大军进驻雪羽成，否则还真有可能被墨逸轩一锅端，而如今，城外还有他整整十五万的人马，只要他出城与之回合，便可以立刻组织反攻，到时候，胜利仍然属于他的。
今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穆齐也是不敢耽搁，手臂一挥，便拿起佩剑走向屋外，“来人，随本将杀出城去！”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穆齐便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清楚的看见，在屋外雪地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自己亲卫的尸体，在他们当中，还有一名女子迎雪而立。
女子一身青衫锦衣，右手倒提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银色长枪，面色严肃，睿智与犀利交织的目光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穆齐，冷风卷动着额前的秀发，漫天大雪盖不住的是利刃般的锋芒。
“你是何人？”穆齐心中一惊，一脸凝重的望着眼前这女子，能够在他身旁悄无声息的除去如此多的亲卫，足矣见得此人武功究竟是多么可怕。
女子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穆齐，默然半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似在惋惜，随后脚下莲步轻移，一点一点向着穆齐逼近。
欲天下太平，需以杀止杀！这是东方烨最喜欢在她面前唠叨的话语，如今她铭记于心。
其右手的银枪上，那尚有余温的鲜血随着女子的移动，一点一滴滴落在雪地上，绽放出朵朵妖艳的红梅，血与雪的交织，动与静的融合，这一幅以杀戮为墨所勾画的“踏雪寻梅”不断的在穆齐眼中放大，成为了他此生所见的最后画面。
天定四十三年，秋末。
北荒大军猛攻七日后夺下雪羽城，当夜，墨逸轩率军奇袭反攻，于雪羽城内大破北荒，至此北荒三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最终溃逃回国者不足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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