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洋夷行船不似我国靠针路、标志,而多观察太阳、星座,测算经纬,因此,其多半要到澳门才会靠近海岸,跳船逃跑,浮水上岸是不成的,依我所见,只有劫持这艘船,让洋夷投鼠忌器,才有逃生的可能。”赵铭道小心说道。
“先生的意思是,捉住洋夷要员,胁迫众人服从?”林同文问道。
李启英一拍手掌:“着啊,这法子好。不过我们几个都是被洋夷贱弃之人,难接近其要员,而赵兄弟今日醒来便是见到夷酋史密斯,还是你动手的好,擒住那史密斯,定能让旁人束手,兄弟不知道,史密斯是英格兰的贵人,若是有伤,整个约翰公司都是负责不起。”
“你们先别高兴太早,怎么才能让赵先生接近那夷酋呢?”李四九问道。
成义说道:“这还不简单,今日夷酋召先生去是为了得到他家乡的纺织染色手艺,咱们只要稍稍透露先生自己会这些手艺,夷酋必然还会相邀。”
林同文冷冷说道:“若夷酋让赵兄展示,若事败,岂不是要一刀砍了先生脑袋。”
赵铭道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有个明白人,若都是糊涂蛋,自己不去也得去了,但赵铭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太考虑自己,说道:“诸位兄弟且想,即便我制住史密斯,其余人若杀你们五个,我如何?
杀了史密斯?结果咱们都死,不杀,他们能杀你们一个,就杀两个三个,最后顶多活下来我一个,这如何是好?”
众人沉默了,赵铭道低声说道:“我的意思不是劫持史密斯一个人,而是劫持这艘船上所有人。”
“您的意思是劫持这艘船?”李四九明白过来,他自语说道:“凿船肯定不成,咱们没有家伙,凿出小洞根本无用,就算凿沉了,他们还有一艘船,能把人救上来,那……”
赵铭道越发感觉,这些人处于生死边缘,早已没了理性,抓住一根稻草就能想出花花来,连忙阻止李四九胡思乱想,说道:“不凿船,咱们想办法控制洋夷的火药库,摆出一副不放咱们走就炸船同死的架势,他们敢不听我们的么?”
众人一想,这是一个最好的主意,虽说洋船坚固,可船载火药也多,没有什么船是能经受火药库爆炸的,但问题是,火药在哪里,怎么才能进去。
正要问的时候,李果毅忽然拍了拍船舱,众人知道,这是在示警,李四九最先反应,神神叨叨起来:“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爷俩平平安安。”
其余人也是念叨不断,只有赵铭道在低矮的底舱挪动着身子,不断的触摸脑袋上的甲板,来回摸了两遍,恰此时,隆隆的炮声传来,赵铭道连忙返回人群,问道:“怎么开炮了,莫不是遇到海盗了?”
成义连忙说:“不是,您听着炮声,间隔有序,很有规律,这是洋夷在进行火炮训练。”
李启英对实验号最熟悉,说道:“是在训练,赵兄弟,洋夷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训练,若不是炮术强悍,他们哪里能横行大洋?”
赵铭道道:“诸位别说话,容我细细听一听。”
说着,赵铭道站起来,来到舱门口,听着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和脚步声,又返回方才摸到某处地方听了一阵,心中已经确定下来。
早上的炮术训练很快结束,再传来的就是枪声和水手操练的声音,李果毅也返回了人堆,说道:“徐世荣那个狗腿子肯定也去训练了,已经走了。”
赵铭道放心下来,说道:“实验号的火药库很大可能就在据此向后十二步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李启英和成义登时大惊。
赵铭道招呼众人到了他选定的地方,说:“火药库一般之上下连通的单独空间,多在水线之下,这艘船水线下就两层,所以我们脑袋上肯定有火药库的底部,大家都知道,火药、火绳都是怕沾染水的,所以火药库里必须非常干燥,你们摸摸脑袋上的甲板,这一块是最干燥的,旁的地方都长青苔了,这里却很少有。
再听声音,细听……”
众人静心去听,听到的是下楼梯的声音,脚步细碎很轻,那个人还在回应上面的催促,声音也很尖细,李启英低声说道:“是道格……”
“道格是谁?”李四九问。
成义说道:“道格是船上年纪最小的船员,因此可以从容进出火药库狭小的舱门,这种人被叫做火药猴。”
“是的,还在进行火枪训练,这个时候道格的工作就是提出火药,他进出的地方,应该就是火药库。”赵铭道也加以解释。
“即便知道,我们如何进入火药库呢?”林同文问。
赵铭道拉过他的手,把锋利的瓷器碎片放他手里:“这是我在见史密斯的时候得到的,正可用来切开火药库的底部甲板。只是我不知道这甲板多厚,要切割多久,但愿能在到澳门之前切断吧。”
李启英连忙说:“这船去年在果阿维护过,货舱底甲板有三层,上下各一层一寸厚的杉木板,中间是四寸厚四寸宽的柚木纵撑杆,间隔半尺一根,想要切一个咱们能钻过去的洞,怕是要两根。”
赵铭道听了这话:“不管怎么说,这是唯一的法子,先切断下杉木板,再借着缝隙切上板,虽说半尺的空间人钻不过去,但手能伸过去,看能不能拿到火药库的工具。”
“好,就这么办。我和赵先生先来,一会你们再换。”成义颇为兴奋。
赵铭道的计划很顺利,他们先取来底舱的污水,浸染切割的位置,用尖锐的瓷片去划,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切断了横向布置的杉木板材,半尺的宽度的间隔,足够人把手臂伸进去,火药库里也是一片黑暗,赵铭道身材最高,手臂最长,顺利摸到了一杆燧发枪,获得了上面的直塞式刺刀,有了刺刀,切割工作就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