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去街对面的一家饺子馆吃晚饭。饺子馆里有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我注意她很久了。
她穿着一件缝着红领子、红纽扣的黑色衬衫,腰间系着个横竖纹拼接的小围裙,头上戴着同样材质的帽子,露出齐眉刘海和长鬓角。
暗色的衣服衬得她的脸很白。她有着一张圆脸,上面没有涂太多化妆品,看上去挺舒服。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并不了解她,但我根据这些天来听到和看到的碎片信息做了一张拼图。
首先,她也姓李。但这没有什么意义,全世界姓李的人已经超过一个亿了。名字也很普通,叫思思。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
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个别词汇是我的家乡所特有的。这也是我开始注意她的原因。对于家乡,我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乡音又觉得亲切。
人时常自我矛盾。
她应该没有男朋友。我曾经听过一耳朵,另一个大妈级的服务员要给她介绍对象,但她说自己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不喜欢跟别人争抢,这不关乎道德,纯粹是不喜欢而已,又或者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一争的人。
我坐到老位置上。那是一个靠窗的墙角。背靠着墙,很有安全感;扭头就能看见街道上人来人往,通透。
李思思照例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记录菜单的纸笔。饺子馆不只有饺子,还有家常炒菜。菜单压在油腻的玻璃板下。
中午刚吃了一顿大鱼大肉,现在我只想吃点清淡的,于是点了一道清炒豆角,一盘白菜香菇饺,一瓶清爽啤酒。
她一一记下,然后跑走了。过会儿又一次次跑过来,送酒送菜,期间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我慢慢吃喝,看着她忙忙碌碌。她的身材不错。
吃饱喝足,我自去柜台结账。她跑过去收拾杯盘。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清嗅了一下,她的身上有油盐酱醋和劣质香水混合的味道。这是生活的味道。
出了门,我习惯性地点上一支饭后烟,回头看了她一眼,琢磨着该怎么跟她接触。
我能想出十几种方案,但最后还是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我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干点其他的事消磨时间。大约十一半点的时候,我来到小区门口,等着她下班。正常情况下,她会在十二点左右下班。她住在这个小区的一个储物间里。
抽完第二根烟的时候,她终于穿过街道,来到小区门口。她更换了衣服,上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看不清颜色的平底鞋。她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白色的饭盒。
“思思,”我叫住她。
“哎,你好。”
“你是哪里人?”我用家乡话问。
“云城滴,你……”
“我也是。云城哪里的?”
“夏县。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
“我是柳集镇的,你呢?”
“柳集哪的?”
“南李庄!”
我知道南李庄。缘分真是件很奇妙的东西。我说:“我镇上的。”
“哎,你们家有没有空房子要租。住在那个储物间里太不方便了,主要是没有水,也没有厕所。”
这事闹的,我也正想着这事呢。
“我会付房租的。”她忙说,“只是能不能便宜一点?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做家务……”
“行啊,”我说,“七号楼六零二,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你随时可以搬过来。”
她的动作很快,我刚上楼呆坐了几分钟她就摁响了门铃。她拖着一个行李箱,指间还夹着那个装有饭盒的塑料袋。
她还背着一个大背包,怀里则抱着铺盖卷。她气喘吁吁,脖颈间有汗,但笑盈盈的似乎很开心。
这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一间是我的卧室,一间是书房。我让她住卧室,因为我喜欢住书房里的双层床。学校、工厂、工地、监狱都是这种床。
收拾完屋子,她问我饿不饿。她拎着的饭盒里装着剩菜。
“不是别人吃剩下的,而是用厨房剩下的不能隔夜的东西做的。”她解释道。
我看了一下,有肉有菜还有海鲜,就是个大杂烩,但闻上去还不错。我也确实饿了,便把这堆东西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瞧着她。这张餐桌的对面第一次有人。她给我夹菜。我下意识地伸手阻拦,但没有拦住。我有轻微的洁癖。
“哎,你是做什么的?”她似乎是要跟我聊天,但一开口就问错了问题。
我说:“别哎呀哎的,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叫李肆。”
“李四?”她觉得好笑。
“这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听一遍就记住了,不是吗?”
她连连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吃完饭,她负责收拾碗筷。这本就是她擅长的事情。我则回书房睡觉。
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今天是个例外。尽管已经很晚了,但我却辗转难眠。我听见她在房间里走动,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哆哆。她在敲门。
我起身开门。
她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她穿着清凉,上面是一件淡黄色的小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紧身短裤。“你早上几点起?我十点才去上班……”
“你随意。”
“怎么了?”她笑得妩媚。
见我发愣,她又说:“你不喜欢我吗?你去吃饭的时候总是盯着我。”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是个有老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