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瀑布一路向下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后,玉羊终于接受了自己是穿越到了一片原始丛林中的事实。一路走来仍旧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然而万幸的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凶猛动物的踪迹。随着体力的流失以及日光的西斜,玉羊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至少必须得为今晚的过夜之处想些法子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好在我整整七季的《荒野求生》也不是白看的!一念及此,玉羊便转身离开了河道边,开始朝林子深处迈进——身为一个厨师,倘若最终的结局是活活饿死在林子里,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在进入林子前玉羊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口袋,还好跳进水池后随身的东西都没有丢失,口袋里有零钱包、手机、钥匙串、学生证和一把带警报器的防狼小手电。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钱和学生证什么的自然是没用了,手机没有信号还泡了水,不用说也是废铁一块。但钥匙串上却挂了把装饰小刀,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防狼手电可以起到恫吓野兽以及照明发信等作用,也算有些用途。
玉羊开始庆幸自己因为打工经常夜归,所以给自己配备的这些防身道具,然而早知道会被抛到这种地方来,真应该在钥匙串上多挂几个指南针凹透镜瑞士军刀啥的,才不会像现在这般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捏着把三寸长的小折刀,看起来毫无底气。
但尴尬归尴尬,吃食什么的还是要解决的。在脑中不断回忆着在《荒野求生》中看过的野外生存技能,玉羊先是循着林子植被的分布,寻找可能有小动物出没的地点,随后在铺满枯叶碎草的泥地上挖了个坑,找来两块足以盖住坑的石头,用两根树枝撑起,勉强支起一个门洞型的通道——这样只要有小动物从坑里经过,树枝就会被带倒,石头就会盖下来将动物压在底下,是个简单易行的捕猎陷阱。
做完了捕猎陷阱,玉羊辨认了一下周围的大致景物特征与方向后,便朝着向阳的一片高地走去。好在运气还不算倒霉到家,在高地附近,玉羊找到了一片类似野枸杞的灌木,上面结的果实密密匝匝,分外诱人。
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够呛,但玉羊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灌木,在确定果实上有虫咬和鸟啄的痕迹后,才摘了几颗扔进嘴里——野果的滋味酸到倒牙,但总聊胜于无,玉羊折了一枝握在手里权作零嘴,边往嘴里丢着果实边寻找着其他可以入口的食物。
或许是工夫不负有心人,在灌木丛外不远处,玉羊又找到了一片占地不小的竹林,湿软的泥土底下随意翻翻,便能够找到尚未拱出地面的鲜嫩竹笋,一见熟悉的食材玉羊顿时来了精神,选了几棵稍微纤细些的笋子便是双手并用,生拉硬拽地刨挖了出来。
就在挖出一根嫩笋的同时,玉羊脚下打滑,冷不防仰面朝天摔了一跤。然而一跤摔完玉羊却乐了——就在这一仰头的工夫,玉羊发现在竹林边的一棵老树枝杈上挂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野蜂窝。自带毒针的野蜂自然是不能轻易得罪,但为了那蜂巢底下满溢出的蜂蜜香气,玉羊舔了舔嘴唇,决定冒险一试。
在野外取蜂蜜的关键,便是绝对不能与蜂巢有任何近距离接触。为了保险起见,玉羊还是用湿泥糊在裸露的胳膊和脸上,随后找来两片足够大的树叶,一左一右铺垫在蜂巢下的树枝上,随后便在蜂窝底下挖了个坑,在坑中升起篝火来。
用潮湿枝叶燃起的篝火火势不会很大,但腾起的烟气却足以驱散巡逻的野蜂,温度的提高也会加速蜂蜜的融化……眼见着黄澄澄金灿灿的蜂蜜一滴滴流落到她铺垫的两张树叶上,玉羊抹了把脸上的泥巴,笑容中居然多了些许得意。
在野外能找到蜂蜜这样富含营养的调味品,已经是不能更满足的奇遇。待收集到足够的蜂蜜,玉羊便左手举着树叶,右手抱着三四颗竹笋满载而归——将竹笋埋在地里,用火煨熟后剥皮切片,稍微用蜜糖渍一下便是苏州名菜“玉兰片”,眼下发现的这片竹林和巨大的蜂巢,足够自己好一阵不必担心温饱问题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玉羊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面找了块藏身处,用树枝简单搭了个小窝棚。周围的地面很完整,除了自己没有野兽出没的踪迹。玉羊找来干柴枯草,用石头打着了火,美美吃了一顿蜜渍玉兰片后,便守着篝火堆沉沉睡了下去。
一夜无梦,亦无野兽叨扰。有了第一天的成功经验,玉羊的自信和求生意志便飞速增长起来。第二天,玉羊的活动范围便比之前要扩大了几乎两倍,这一回她跟着涉水的鹿群找到了它们舔盐的岩盐山。等鹿群走后,玉羊拿着小刀过去,刮下了些许石霜用舌头试着舔了舔——熟悉的苦咸味令她几乎要热泪盈眶,这下只要再想法用竹节跟泥土制作些煮盐器皿,就连食盐问题都解决了!
就这样以天为盖以林为仓,玉羊居然在林子里过了三天吃喝不愁的小日子,虽然还是没能找到出山的道路以及人烟,但对于自己的生存能力,玉羊已经不再有太多的顾虑。这天傍晚,这片慷慨的林子又给玉羊送了一份大礼——她一早设下的捕猎陷阱,居然埋住了一只肥硕的竹鸡!这三天里虽然没饿着,但眼看着手里这难得的肉食,玉羊还是忍不住举着鸡欢呼跳跃起来。
拎着鸡来到河岸边开膛放血处理干净,连着鸡毛裹上湿泥,随后再用树叶包裹埋在土里上面烧火,随后便可以等待最原汁原味的“叫花鸡”新鲜出炉了。
在等鸡烧熟的这段时间里,玉羊决定到河边清洗一下自己满是泥污的双手。可就在她哼着小调从河边回来打算破土吃鸡时,却看到了令她抓狂的一幕——两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子正坐在她避风的小窝棚里,一个手里正撕着她的鸡,另一个手里正捧着她攒下来当零食的玉兰片,吃得津津有味。
“小偷!”看到自己的劳动果实居然被人这么窃取一空,暴怒的玉羊顺手从地上拎起一根木棍,挥舞着便朝两名男子扑了过去。
“师父,没想到这山里居然还真有野人出没呢。”几分钟后,恢复了平静的林子一角,手脚被反绑捆成粽子的玉羊正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将自己的晚饭消灭一空。其中一名装束较为简朴的黑衣少年就着玉兰片喝下一口酒,朝着玉羊瞥了一眼道,“而且没想到,居然还会生火做饭。”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野人做饭虽说稀奇,倒也无甚不可。”坐在黑衣少年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夸张的白色斗篷,在这并不寒冷的林子里显得分外扎眼。男人将最后一块竹鸡肉送入嘴里,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这些吃食……倒是别具风味。”
“你才是野人!你们全家都是野人!土匪!强盗!”眼看着三天以来最为期待的一顿晚饭就这么化为乌有,玉羊委屈地无以复加,眼泪不争气地奔涌而出,在地上扭着身子带着哭腔大骂道,“呜呜呜,你们赔我竹鸡,赔我玉兰片……那都是我辛苦找来的食材,你们这两个臭小偷,不要脸,大坏蛋!赔我晚饭……呜呜呜……”
“诶呀,居然还是个女野人?”闻听玉羊连哭带骂,那名白衣男子却似乎来了兴致,起身大步走到玉羊跟前,用靴尖挑起她的下巴俯身道,“在我白帝景玗辖下的林子里偷鸡,居然还有胆子骂我是贼……你说你是想被我剁碎了喂毒虫呢,还是拿来当药人试药?”
伴随着男子俯身的动作,几缕白色长发自他肩头滑落,在玉羊面前晃了两下,然而此刻的玉羊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避开这几缕头发了,只是张着口甚至忘了哭骂——倒不是面前男子的威胁有多吓人,而是眼前的这名白衣男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霜白的头发,玉白的手指,甚至连绵密的睫毛都是白色的,不细看简直就像眼眸上停栖着未融化的雪片。适才距离有些远,外加天色昏沉,玉羊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着装浮夸,然而现在面对着这样一张洁白清俊几近无瑕的面孔,玉羊只感到这身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白色织锦斗篷配不上这张脸,美人哪怕是穿金戴银都是天仙下凡不沾俗气的,怎么能打扮得如此随便。
“怎么,这就说不出话了?呵,也是浅薄之辈。”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别人初见他长相时的反应,见玉羊望着自己发呆,当下便冷哼一声,收回脚将玉羊又放回到泥地上。此时他身后的黑衣少年探身过来,看了眼陡然安静下来的玉羊,沉声道:
“师父,既然不是野人,那这女子会在这时候出现在竹山范围内,倒是有些蹊跷……会不会是因为‘天下会’而被提前派来试探的刺客?”
“哈哈哈,若真是派出这样的刺客,那天下武林真是后继无人了!”白衣男子闻言大笑,对黑衣少年道,“休留,刚才人是你捆翻的,凭你看她的身手反应,哪里有当刺客的能耐?”
“说的也是。”黑衣青年闻言站起身来,将玉羊从地上提起,让她保持跪姿坐在二人面前,正色道,“喂,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呃……从水里……”玉羊嗫嚅了几秒,决定还是保留部分事实,“大概……是三天前……醒来的时候,就在前面山上的瀑布底下了……”
“醒来的时候?”黑衣男子闻言皱了皱眉,“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家住哪里?怎么进山来的?叫什么名字?”
搞什么名堂?这是在审问么?眼前的黑衣少年看起来年纪要比白衣男子略少几岁,面容也算得上是端正清秀。面对着两个帅哥玉羊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只是还有一些不忿:凭什么你们俩偷吃了我的饭把我绑成粽子,还能摆出一副上级姿态叫我配合调查审问?
但这些话最多也就只能在肚里想想而已,就凭刚才没两下就被眼前少年放倒在地的经历,玉羊是不敢再在二人面前造次的。于是乎只能继续扁着嘴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小声道:“我叫玉羊,我家以前是开饭店的,我和我父母都是厨师……至于怎么过来的,我不记得了……就是睁眼的时候就在水里……然后……别的我都想不起来了……”
为了配合这段半真半假自述的可信度,玉羊还咬着嘴唇挤出了几滴眼泪。眼前的黑衣少年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越听脸色越是严峻,待玉羊说完,少年转身对白衣男子道:
“师父,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说她醒来的位置是在前面英山的瀑布里,那里上个月也有山民来报,发现过从上游漂下的无名尸身。自从石脆山被那群南边流窜来的匪寇占据后,这样的事已经报告了不止一次……这姑娘怕是也遇上了劫道,被打晕后抛入水中,侥幸命大才流落至此。她不记得自己身世来历,怕也是因为受了伤或者惊吓之故。”
“如此说来倒也能说得通,只是倘若真是这么回事,那石脆山那边的流匪便不能再放着不管了……”白衣男子闻言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看向玉羊,“你说你家是开饭店的?你是厨师?”
“嗯……是的。”玉羊连忙点头,“所以我认识山里这些能吃的东西——那笋干叫玉兰片,要是用冬笋做口感会更好……那个竹鸡要是有葱姜、香菇或者栗子的话,填进肚里一起烤味道会更香……”
“呵,倒是还能派上些用场。”白衣男子闻言扬眉一笑,转身招呼黑衣少年道,“休留,去牵马来——既然知道了这竹山上游不太平,我们就得即刻返回长留城里。距离‘天下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必须赶在赴京之前,把这卧榻之患给清理了。”
“遵命!”黑衣少年抬手作揖应道,随即便一个闪身钻进林子。趁着少年去牵马的工夫,玉羊惴惴地抬起头,对白衣男子道:
“那个……事情是不是已经搞清楚了?能不能先帮我松开绳子?捆的太紧了,手脚有些麻……”
“松绑?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啊。”白衣男子转向玉羊,语带嘲讽,“说是遭劫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在没有回城查清你的底细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别异想天开为好。”
“我就说说而已……”玉羊听罢不禁又咬起了嘴唇,眼前的男子不说话时真算得上玉山松风一样的人物,但只要眉目运动起来,那萧杀狠戾的神色便顿时让这份霜雪堆砌般的美貌蒙上了一层阴影,说不上违和,但的确让人心生忌惮。
玉羊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些担心,毕竟对方虽然目前没有马上剁了她的意思,但看来的确是有随时能剁了她的实力。为了替自己多争取一份生机,玉羊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这位大哥,我保证我这辈子就没做过除了偷菜以外的坏事……你看我这样,怎么着也不能像坏人吧?”
“呵呵,要是世间人只凭外貌就能分辨善恶,那这天下之事倒是简单多了!”白衣男子闻言又是一阵嘲笑,末了低头看向玉羊,“不过你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就不奇怪我的样子?”
“奇怪?有啥好奇怪的?”身为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玉羊表示非常淡定,“不就是白变体征吗?基因突变而已。白老虎白狮子白鹿白狼什么的多得是,不都挺可爱的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白衣男子闻言皱起眉头,玉羊连忙收声,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一时激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词汇。然而只是愣了半晌,男子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却是实实在在吓了玉羊一跳。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男子笑得简直收不住声,只能堪堪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树让自己不至失态,“有意思……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看来即便是进京前的这一个月里,也应该不会无聊……”
玉羊眨巴着眼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男人,实在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哪里这么搞笑。不过能让对方高兴,总比惹恼对方要好。这么想着的时候黑衣少年已经牵了两匹马回来,当下便不再多话,玉羊就这么跟个沙袋似的被捆着搭在黑衣少年的马前,一路颠着向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