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俊郎久睡安,遗孀嘶哑泪难堪。
愿有来生久逢日,与君共赴白沙滩。
她声嘶力竭的哭着,她心怀期待的睡了。
李菲儿是官宦世家的小千金,吃穿用度可随心所欲,但也只是一颗为他父亲李壮仕途更上一层楼的棋子罢了,李壮根本不考虑李菲儿的意愿,强行要将她许配给京都总都督御震廷的痴傻儿子御乾召,想要以此博得御震廷的面子来换取自己的功名。
“小姐,莫要再跑了,池边石头上生苔藓了,当心跌了呀。”李菲儿在院子里穿着爹娘新买的绸缎,快乐的在院子里奔跑着。丫鬟紫环紧跟在她身后,就怕这小千金摔了跤而被责怪。李菲儿回头看着着急的紫环,笑的更开心了。这绸缎真是好看,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竹色,她觉着她的爹娘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娘。跑累了,在院子里的池塘中捧一抔水洗洗脸,水中的鱼儿惬意的游动,真是美极了!
“官人真要将菲儿许给御家的癫儿子?许给长子御笙也是可以的吧?”菲儿的母亲李氏云谨慎的询问着,生怕惹得其父亲不高兴。李壮果然面露愠色:“你莫要追问了,御家的三个儿子,御笙最为出息,习得一身好武艺,写得一手好文书,御震廷那斯定然不会把太多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自己即可为御府争光,御家老二御圣闻更是有无敌之姿,现在在宫中是御前侍卫副统领,这身份和眼光,咱家姑娘都有些高攀,唯有他那倾尽心血努力培养的癫傻儿子,一天天只知道傻乐,可是让御震廷操碎了心,这也正是我仕途上升的切入口。只要将女儿嫁给这夯货,御震廷在官场上绝对会对我照顾有加。你以为我就想把姑娘这么嫁出去吗?我意已决,等我先去御家走一趟再告诉菲儿吧。”李壮起身离开,留下李氏云在屋里无助的叹气。
李壮前脚刚走,李菲儿就跑进屋中:“娘,你快看这衣服穿在我身上多好看,我刚才让爹爹看,爹爹敷衍我,笑了一下就走了,你看女儿穿着好看吧。”本来兴高采烈的李菲儿看到她母亲的愁容后也失落了起来:“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爹爹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给你报仇!”李菲儿转身就要追出去。“菲儿乖,不是你父亲的错,为娘今日有些许头痛,兴许是受了凉风,去请郎中看看便是,不必叨扰你爹了。”李菲儿这才放心的出去,又出门去找自己的哥哥姐姐们的玩耍了起来。
几日很快过去,这几日里李壮总是白日里早早就出去,夜晚喝到烂醉才回府,但是脸上时常挂着笑脸,对府上大小都阔绰的很,银两也是破天荒的当成小费发,众人只知道府中就要有喜事发生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因为每次府中有好消息,李壮总是这副慷慨的模样,府里上下肯定是喜闻乐见的,就连李菲儿也好奇起来询问,但是李壮依旧保持着神秘,闭口不言,还说什么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神神秘秘的话,李菲儿自讨没趣,便不再询问。
御笙带礼来到了李府,为什么是御笙带着礼物来?御前侍卫副统领统管宫中安全,无法轻易脱身,而御乾召这个痴傻儿子来上礼,岂不是让人觉得怠慢,有失御家风范?还是要派有排面的御笙前来。不愧是书香子弟,一步一频都尽显文采之风,更是在见到院中肆意玩耍的李菲儿后恭敬行礼,就是这份礼仪又有几个人能做的出来?见到李菲儿的一刻,御笙有些许失神,这简直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他向李菲儿行礼:“早就听闻李家小女举止灵动,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御笙,久仰姑娘大名。”李菲儿很疑惑,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明明两个人没有见过面。“你认识我?”李菲儿回礼后也是疑惑的问道。御笙礼貌一笑,风度翩翩的开口:“在下与姑娘确实素未谋面,不过李府中应该就一位活泼好动的小千金吧,所以这只是在下的大胆猜测,失礼了。”御笙再度拱手,便在李府下人带领下进入屋中。
李菲儿回想着御笙彬彬有礼的样貌,气宇轩昂的架势,还有说话时透露着的如水般的温柔,心想他人还不错,要是自己能嫁给他,说不定......哎呀!李菲儿回过神来,面颊通红,赶紧捂住自己的脸,趁着紫环不注意一溜烟跑回屋中躲了起来。“小姐你这又是干什么呀,你跑慢一些!”紫环赶紧追了上去。
傍晚时分,紫环来通知李菲儿前去参加家宴,有贵客远来,不可懈怠。“小姐,老爷说了,今日里府上了贵客,晚宴要你过去呢。”李菲儿双眼一亮:“我知道啦,待我好生梳妆一番。”胭脂、香膏、花黄一样都不能少,再盘起秀发,扎上簪子,穿着新买的绸缎衣裳,迈着优雅轻柔的步伐向着客堂缓步走去。“不知是不是要见今早来的那人,如果是的话,我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失了分寸。”李菲儿暗自打气,心里难免有些悸动。
贵客果然是御笙,李菲儿行礼后乖巧的坐下,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李壮也是对自家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席间,几人谈笑风生,似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御笙也时不时看向李菲儿,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姑娘非常满意。李菲儿一会儿红了脸,更是尽显娇羞之色。饭后李壮想要留御笙住一宿,被御笙礼貌拒绝,但他对今日的经历实在满意,所以回去就向其父提出提亲请求。李壮心里笑,李菲儿心里也笑,唯独李氏云哀转惆怅。
“听说御府那个痴傻儿子要成亲了。”
“谁会嫁给他那个儿子啊,这么作贱自己?”
“哎哟我的天老爷,您小点声,咱就当看个热闹就行了,可不能让那些当官的听见咯,要掉脑袋的!”
“走吧,听说娘子是李府的千金,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万一是人家自己愿意呢?”
市井百姓议论纷纷,终究是图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讨一份吉利,然后继续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
李菲儿蒙着盖头,在紫环的陪同下坐到轿子里,心里非常激动,就要嫁给御笙了吗?简直像梦一样,怪不得爹那几日经常外出,原来是给自己跑好人家去了。李菲儿以为,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千金。终于到了御府,听着周围的祝贺声,李菲儿如沐春风,直到拜堂时,司仪喊道:“喜堂之上,天作之合!今日,李府千金李菲儿小姐嫁与御府公子御乾召,李府与御府即日起结为亲家,可喜可贺......”
李菲儿心中一颤,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是御笙与我结婚吗,怎么会是御家那个痴傻儿子?不,一定是我听错了,登门送礼的是御笙,晚宴也是御笙,怎么可能结婚就是御乾召?对,不是我听错了就是司仪说错了,这司仪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都能疏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拜完堂,就要入洞房了,李菲儿心中十分忐忑,就要掀盖头了,我以后就是他的人了,御府的日子一定会过的比家里还要好!吱呀一声,门开了,李菲儿看到一袭红袍向自己走来,她微微抬了抬头,想早点将这盖头掀开,看看自己的如意郎君。那红袍身影越来越近,李菲儿玉手轻抬,就要忍不住自己掀开盖头。只听到陌生的嗓音传来:“娘子这是忍不住要看看自己的郎君了?”李菲儿瞬间冒出冷汗,这声音不是御笙的声音,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尖锐的锋芒感,绝不会从御笙嘴里说出。唰,盖头掀起,李菲儿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确定了这就是御乾召。
李菲儿感觉心里有什么正在坍塌,为什么自己的郎君会是御乾召?“娘子真是貌美如花,这气度与修养,果然是李府培养出来的千金,其他家的丫头哪有你这般俊俏。放心,既然嫁给了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前提是你要听话哦。”御乾召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是他说出的话却充满了锋芒与寒意。
“御乾召?司仪说的是真的!可为什么是跟你结婚,又为什么...是御笙上门提亲送礼,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李府,难道是嫌我们李府不够格吗?还是说御府中觉得你痴傻,上门提亲有失风范?”李菲儿开口质问,心里实在有些恐惧,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就连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啊哈哈哈哈哈”御乾召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整个人在烛光的笼罩下更是显得渗人,李菲儿不由得往榻上缩了缩。“就连你也觉得我是一个痴傻子吗?你见过或者了解过真正的我吗?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我痴傻吗?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听信了那些谗言,害怕这些流言蜚语是真的而已。再说了,我的好娘子你不知道是李壮提出的要求,将你嫁给御家的癫傻儿子的吗?我说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上赶着嫁过来,答应的如此顺畅,原来爹是派我大哥去送的礼,让你以为自己要嫁的人是他,还是我大哥有排面呢,文武双全。再看看我,整日一副痴傻模样,无不遭人唾弃。”他拿起桌上的蜡烛,借着这点昏暗的灯光看向李菲儿,言语变得有些温柔,但依旧是锋芒尽显:“李壮给了我爹这么大的一个礼物,看来他马上就能升官了。我可怜的娘子,你知道这些事情吗?如果真的是我上门,你自己想你会不会嫁过来。所以啊,这些都是我大哥与你爹的阴谋。奉劝你一句,你最好离我大哥远一点,他不是你能招惹的。现在的问题是,你都没有仔细的了解过我,就觉得这一生错付了?再说了,你长的确实好看,我当然也很情愿与你结婚,毕竟向你这么温婉的千金小姐,实在是不可多得。”御乾召温柔的将她按倒在床上:“你...能不能先了解一下我?先从我的行为举止中观察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痴傻可否?”
李菲儿哭了,她原本想着嫁到御府,成为人们口中的大少奶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闲暇时做些自己喜欢的,可没想到洞房之夜却得知如此残忍的真相。御乾召见李菲儿只是哭着,却始终不与自己说话,也是放弃了让她了解自己的念头,起身向柜子旁走去。“你这是想干什么?反正我已经嫁给你了,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吧!”李菲儿见御乾召从床上下去,胆怯的坐了起来。御乾召此刻尽显颓势,他手指轻轻拨弄着蜡烛芯上的火苗,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说话的声音也苍白无力:“娘子想嫁的人是御笙,是我们家文武双全堪称一代天骄的大哥,不是我这个御府的痴傻儿子,拖油瓶。既然如此,我们二人也不必睡在一张床榻上,这样即使以后和离,你也是完璧之身。你睡去吧,不必担心我对你行不轨之事,我今晚先将就睡地上。”李菲儿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痴傻汉子会做出这么温文尔雅的事情来,心中对他的评价也好了几分。
也许是仍然感到不安心,李菲儿一夜未眠。她悲伤的眼泪早就在御乾召的一番言语解释后哭干,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性格的真正好奇。如果他真是痴傻的,昨晚就不可能让李菲儿睡床上,自己睡地上,也不可能对自己讲出那番话来。怎么办,要不要找御笙去问一问?既然御笙是他的大哥,那他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李菲儿想着,悄咪咪的越过地上的御乾召,向院子中走去。
房里都找过了也没有见到御笙的人影,李菲儿找了个下人问了才知道他在假山后面练武。“御笙!”李菲儿终于看到了正在练剑的御笙。“是李姑娘,李姑娘昨日刚刚完婚,洞房之夜应该精疲力尽才是,怎么有精神头到这里来?难道是我那痴傻弟弟没把你伺候好?”御笙脸色一变,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儒雅,而是变的肃杀和冷冽。李菲儿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摇头道:“哎呀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府上什么时辰送饭,昨晚......现在有点饿了。”听到这里,御笙的脸上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他盯着李菲儿:“也就是说,昨晚我那痴傻弟弟与你共度春宵了是吗,你们一夜未眠,现在饿了想吃饭?”李菲儿从没见过御笙这样寒冷的一面,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们没有洞房,他昨晚在地上睡了一晚,是我有些饿了,他也没醒,我没想打扰他......”御笙的脸色一瞬间又恢复如初,温文尔雅的嗓音再度传入李菲儿的耳朵:“原来如此,看来我那弟弟果然痴傻,这么貌若天仙的姑娘在面前都无动于衷,哈哈哈哈,姑娘再回去等待片刻,自有下人会送上饭去。”李菲儿恭敬的回礼后就赶紧走开了,原来这御笙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看来御府就没几个好人。
李菲儿回来后却发现地上的御乾召不见了,刚想去寻找,就发觉有人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李菲儿害怕的叫出声,御乾召稳重的声音传来:“是我!你先别惊慌,等我关上门再说话。”李菲儿乖乖的闭嘴了。御乾召仔细的打量着门外,确定没有人后才开始交谈:“你是不是去找御笙了,想从他嘴中了解我?呵呵,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李菲儿疑惑的点了点头,心想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在地上睡了一晚,足以证明我不是痴傻的了吧?所以你现在愿意相信我吗?”御乾召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李菲儿相不相信他都无所谓。李菲儿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人,怎么也不能是个傻子,犹豫了很久,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御乾召恭敬的向李菲儿行了一礼:“菲儿姑娘,谢谢你相信我。其实我的武艺在御笙之上,文笔也是一绝,只不过我不喜欢当今太子的做派,他心肠太过歹毒,登基后必定是一代暴君。但是御笙却与那太子走的很近,久而久之,成为了太子的党羽。他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迫于形势,我才选择隐去锋芒,不再招惹他们。父亲却以为我是胆怯又没有抱负,才对我心生怨恨,所以外传我是他的痴傻儿子,并将我禁足在府中不可外出。我平日里外出只能假借他人的身份,也不能往人多眼杂的地方去。就是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祸患。原本我已经受不了御笙的挑衅,就盘算着对他出手了,但是你却突然嫁给了我,这下我只能再次隐忍起来。”李菲儿听到这话,实在是不敢相信,但是眼前人又那么坚定,让自己不得不信,李菲儿犯了难。
“三弟,李姑娘,饭做好了,我给你们送来了。”御乾召一听这声音,立刻躺在地上,招呼李菲儿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御笙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还在躺着的御乾召,小声的嘀咕着:“他啊还在睡觉呀?你的饭我给你带来了,你先享着吧,不够了再来找我。”李菲儿接过饭菜放在桌子上招呼御乾召起来吃:“那个,你过来吃饭了。”御乾召腾的一下离地站起,快步走到桌子旁端起碗就喝了一口细细品味:“汤中带有一股微微的清凉感,是麝香!虽然量不大,但是多次引用仍会引起女子不孕。御笙,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菲儿震惊无比:“你还懂医术?你这么全能,为什么非要蜗居在这里呢?”御乾召愣神片刻答道:“这不是因为你嫁给我了?为了你的安全,以后他送过来的汤不要喝,我也不确定汤里还有什么。”李菲儿突然感觉面前的男人还是有几分靠谱的。
以后的几天,御乾召依旧是穿着衣服睡在地上,李菲儿实在有些心疼,就让他起来睡床,御乾召神情挣扎了一会,还是拒绝了李菲儿的请求。“等你什么时候彻底接纳我了,我再到床上睡去。”御乾召闭着眼开口,李菲儿也没有再强求。
御笙突然闲了下来,每日都给李菲儿送来早饭,饭食里也总有一碗汤,不过每次都被御乾召喝掉了,他总说自己身体好,能扛得住这么微少的毒。日子就这么平凡的度过着,李菲儿对御乾召的好感也越来越强,终于在某一天,李菲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开口让御乾召睡到床上来:“乾...召,今晚到床上来睡吧。”御乾召依旧闭着眼:“不睡,等你彻底接受我作为你的相公我再睡。”李菲儿的脸此刻红的不像样了,她薄唇轻启:“相公,我...接受你了。”御乾召唰的一下就站起扑到床上,但始终与李菲儿保持着一点距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李菲儿一跳,御乾召赶忙开口:“多谢娘子信任,乾召定以命呵护。地上太冷,还是床上暖和些。”
从这一晚开始,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出去逛街了。走到人多的地方,还是有人认出了御乾召:
“这不是御府那个痴傻儿子吗?这女子该不会就是他的娘子吧?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糟蹋了。”
“诶哟,听说这姑娘也是苦命人呢,她爹是那个想当官想疯了的李壮,不顾自己女儿意愿就把女儿嫁出去了。”
“就是啊,嫁给一个傻子有什么用?这么好看的姑娘,不如嫁给我!”
听着街上市井嘈杂的交谈声,御乾召的表情阴冷下来,突然李菲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御乾召很惊讶的看着李菲儿,李菲儿俏脸一红,对着周围百姓呵斥道:“我李菲儿的夫君,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帮市井草民评头论足了?都不想活了是吗?识相的赶紧给本小姐闭嘴滚蛋,滚的慢了就拔了你的舌头!”市民一哄而散,自顾自的跑开,街上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这一幕被一个乞丐看到了,他跛着脚,但是速度却很快,三两下就消失在巷子中。
“其实你不必为我这样的。”御乾召有些青涩的开口。“那怎么行!”李菲儿抓紧御乾召的手“你是我的相公,我已经接受你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他们侮辱你,不就是侮辱我吗?”两人笑着,牵着手回到了御府。
御笙此刻在街巷中抓耳挠腮,面前站着一个跛脚的小乞丐。“你确定你看见御乾召领着一个女人出来逛街了?要知道你若是扯谎,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那乞丐跪的笔直:“草民就是一拾荒人,一没亲二没故的,扯谎对草民有什么好处?他们不光是上街走,他们还牵着手!此言若有半句假,便让草民受凌迟之刑便是。”说罢,他恭敬的捧起双手,等待着御笙的奖赏。御笙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对着那乞丐的脖子用力一拧,乞丐就失去呼吸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御乾召不可不防啊,此人居心叵测,说不定哪日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御笙跪在殿前,慷慨激昂的说着。太子高坐台上,一手拿着箭矢玩着投壶,另一手轻抚着一只鸽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御笙:“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又是你那个痴傻弟弟,随你的心思吧,要动手就利索点,还用的着给我汇报,你这未来的权臣,还是不自信呢。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他的娘子貌美如花?想个办法把她给我弄过来让我尝尝,若你说的有半分虚假,你们御家就消失吧。”太子单手发力,鸽子瞬间失去生机。御笙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冷汗直流:“小臣此言定无半分虚假,这就回去准备,早日将她送来。”
不过几日,李府的下人惊慌失措的登门拜访,却被御家的人拦下,他们的吵闹声引起了李菲儿的注意。李菲儿好奇的向门口走去,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自己家里的下人。见到了熟人,李菲儿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更多的还是惊喜:“阿杜,你怎么来了?是娘让你来的吗?还是爹让你来的?”
叫阿杜的下人一看到自家的大小姐就跪地痛哭了起来:“小姐,你快去救救老爷吧,早上有官府的人来说他中饱私囊,侵吞了巨量的朝廷赈灾金,人已经被带走了,再晚可就要进大狱了!”阿杜自顾自的跪在地上磕头,李菲儿心中也失神了,自己该找谁帮忙呢?御震廷?就是他举荐爹爹上去的,他自己或许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爹?去找御笙?但是相公说过他不是好人,我也能感受的到他心怀鬼胎,但是现在没办法了,还是先找御笙吧!
“我问你,今日可曾见到过大少爷?”“三少奶奶,大少爷今儿应是在书房习经。”李菲儿抓住裙摆,喘着粗气跑向书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御笙,你在里面吗?你快出来,我爹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你能帮帮我吗?御笙?”书房里的他闲庭信坐,嘴角一抹奸笑消散,任凭李菲儿如何大喊也起身去开门。敲门声最终还是停止了,李菲儿以为御笙不在这里,便打算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开门声:“李姑娘,方才我在研习经书,实在是没注意到敲门声,姑娘这大清早来这么急切的想见我,是发生什么急事了?”李菲儿失落的心又燃起希望来:“我爹,我爹他被官府的人抓走了,他们说我爹侵吞朝廷赈灾金,我了解爹爹,他只是喜欢做官,并不贪财的,他一定是被人冤枉了!御笙,大哥!请你救救我爹,我给你跪下叩头!”李菲儿扑通一声跪下,御笙赶紧上前一步抓住李菲儿的手臂:“哎呀李姑娘,这可使不得呀,哪里见过弟媳给哥哥下跪的?快起来,有事好商量。”御笙装作辗转反侧,终于是眼中一亮,给李菲儿说道:“大哥心有一计,妹妹可愿”“大哥你快说呀,只要能救出我爹爹,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李菲儿身子急的发抖。御笙这才缓缓开口:“大哥与当今太子殿下交好,已是太子门客。若是你与我二人一同去寻太子为伯父求情,或许伯父还有一线希望。就是此事要不要御乾召通晓一下?”李菲儿心里哪顾得上这些了:“大哥,我们二人先去找太子殿下吧,事急从权,相公他会理解我的。”
下人找来一辆马车,两人风驰电掣般向东宫驶去。车上,御笙不停的安慰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弟妹:“好妹妹别太担心,太子已有称帝之姿,朝中大臣无不尊崇,我们此去定能救出伯父,化险为夷。”李菲儿只是顾自己哭着,完全听不得御笙在说什么。“菲儿,马上就要进宫面见太子了,切莫失了分寸。扰了太子雅致,别说是你爹,就是我们二人恐怕也难逃此劫了。”李菲儿此刻也不哭了,只是红着眼点点头。
“御家长子御笙见过太子殿下。”
“御家娘子李菲儿见过太子殿下。”
高堂之上太子端坐,与御笙相视一笑:“哟,风流倜傥的御家大少爷带着自己弟弟的娘子来我这东宫所谓何事?我虽贵为太子,但是不可主持你们二人的婚事呢,毕竟你这弟媳刚完婚不是?”
御笙低着头强忍笑意:“太子殿下说笑了,弟妹此次前来拜见太子是有要事相求。”他用手肘轻推了一下李菲儿,李菲儿这才恭恭敬敬的开口:“小女见过太子殿下,我爹爹李壮被人诬陷贪污朝廷赈灾金,现在被官府的人抓了,恐怕已经在大狱里了,求太子殿下救救我爹。”李菲儿开始磕头。
太子急忙从座上下来朝着李菲儿跑去,李菲儿听到这脚步声,不知太子想要做什么。太子一路小跑到李菲儿面前,双手轻扶着她的肩膀,眼神中尽是怜香惜玉:“菲儿姑娘快快请起,身为太子怎能让如此俊美的人儿下跪呢?菲儿姑娘莫急,此事想来定是有朝中重臣从中作梗,现在想救出你父亲无异于痴人说梦,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公公,遣人上菜了。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谈。”李菲儿再度激动起来:“可是”,太子双目紧闭一下,食指搭在李菲儿嘴上:“姑娘莫急,虽然没有办法即刻救出他,但是保他他一时周全,免受皮肉之苦我还是能做到的。”李菲儿的焦虑这才缓解一些。
御笙不紧不慢的吃着,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吃饭那般。太子只是把玩着一颗李子,眼神迷离,面颊红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菲儿姑娘怎么不吃?是这饭食不合胃口吗?看来这批厨子手艺不精啊。李公公,既然菲儿姑娘不喜欢,这批厨子剁了去喂猎场的牲口吧。”太子大手一挥,李公公就要下去,李菲儿这才惊呼:“万万不可,太子殿下,小女不是不喜欢,只是家父尚在大狱中,心中难过,实在是吃不下去。”太子一步上前抓起李菲儿的手腕:“我现在有一法可以立即救出你的爹爹,姑娘愿意付出什么?”李菲儿握住这最后的希望,跪下说:“菲儿谢过太子殿下,还请殿下速救我爹爹。”
“哈哈哈哈哈,御笙,你这弟妹真是人美心也善呢,你去大狱中把他爹捞出来,对了,带着这封书去。”太子笑着走到桌子旁,随手拿起桌上一张纸,来回折了几下扔在御笙面前,又转头看着李菲儿:“你爹,我让御笙去救,那姑娘是不是该付出些代价了?”李菲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小女谢过太子殿下。”又开始磕头。太子眉头微皱:“你要付出什么,不是我说了算吗?你磕头顶什么用?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李壮真该为自己有个漂亮女儿感到庆幸,听说你还是处子之身?那正好,我先替你那痴傻相公把把关。”
李菲儿的心彻底死了,她根本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她以前只认为御笙是坏人,谁知这太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设计一步步将自己引诱至此。李菲儿痛苦的站起身子:“小女是完璧之身,但是早已有了夫君,还望太子慎重。”一盏琉璃摔在地上碎成几块,声音吓坏了李菲儿,太子双眼微眯:“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若是再要不知好歹,杀了你全家也是谈笑间。”
从东宫出来后天已显现暮色,李菲儿衣着凌乱双目失神,一瘸一拐的走回御府。刚踏入大门,就听到院内有人嬉笑。李菲儿正眼看过去,李壮正在与御笙两人玩笑。她哭出了声,爹爹虽救出来了,自己的清白却被那禽兽毁了。“爹!你把女儿害的好苦啊!你为什么如此想当官!”李菲儿瘫倒在地哭喊着,哭声引来了御笙和李壮二人,随后御乾召也被动静吸引了出来。
四人坐在亭中,相视无言。半晌,李壮无奈的起身:“谢过御大少爷出手相救。”转身就准备离去,又轻轻拍了拍李菲儿的肩膀“为父若是有大权在手,定不会叫你再受欺负。”说完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去。
御乾召隐忍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他先扶着李菲儿回到房中,转身就出了门向御笙住处走去。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御笙的门被御乾召一脚踢烂,“御笙受死,我隐忍了这么多年,你为何要如此步步紧逼,既然你这么想折磨我,那你我二人共赴黄泉吧!”御笙的武艺竟敌不过御乾召!被御乾召暴打一通,最后抓起一抔土,迷了御乾召的眼才逃开。
东宫中,浑身是伤,满脸狰狞伤口和鲜血的御笙颤抖的跪在下面,若不是听说话声音,谁能认出这是御府大少爷?“太子殿下,是我无能了,没想到御乾召还是个隐藏的高手。”太子正襟危坐,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打狗都要看主子,他竟然把你伤成这样,再放任他,让我皇家的脸面往哪放,这分明就是在打我皇室的脸!今天就是御震廷来,他这痴傻儿子也没得救!带人,御府捉拿反贼!”太子一声令下,身形骤然掠出,速度之快连御笙都没反应过来。
御乾召跌跌撞撞的回到屋中,李菲儿哭着给他擦干净脸,又洗了洗双眼,他这才能稍稍看清点东西。“娘子莫要伤心了,既然岳父已经救出来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你我二人过好本分日子就行。”御乾召心疼的安慰着。两人相拥而躺下良久却未曾入眠,李菲儿哽咽出声:“相公,我们走吧。不在上京了,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我们过男耕女织的日子。”御乾召沉默良久:“好,我们收拾东西,明日就走。”
“我等奉太子之命,前往御府捉拿反贼,尔等休要阻拦,再敢上前者格杀勿论!”院中传来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李菲儿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只大手轻抚李菲儿秀发:“娘子莫要害怕,相公在,一切无妨。你在屋中不要出去,我去去就来。”说完就起身离开。留下李菲儿在屋内无声的哭泣。
“想不到我御乾召有这么大的威能,能让太子深更半夜带重兵突袭御府。”御乾召矗立在那群兵士面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全场。一道人影慢悠悠的从后面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鼓掌:“好你个御家的痴傻儿子,这么高强的武功,连御笙都不是对手。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算不与我交好,也没必要这么欺负我的门客吧,真不把太子和皇室放在眼里?”太子的语气饱含杀意。御乾召也只是笑笑:“你的狗?他太垃圾了,我真想打你一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杀了你。”
“你找死!”
院内响起打杀声!良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过度伤心而昏厥的李菲儿也苏醒了过来,她赶紧跑到院子里,只见到处都布满鲜血,残破的兵刃更是杂乱的摆在地上,昨晚御乾召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御乾召,御笙都已不见了踪影,就连下人们也没有出来打扫院子。李菲儿彻底心死,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向东宫走去。
“我要进去找太子殿下,你们谁敢拦我!”李菲儿咆哮着就要冲破侍卫的格挡。“大胆,东宫森严,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再往前一步死!”侍卫拔出了刀。殿内一道极其阴柔的男声响起:“让她进来。”李菲儿进入殿中,这次她没有跪下:“请太子殿下放了我相公。”太子故作震惊:“你相公?我没有抓你相公呀?昨晚我只是去教训了一下他而已。”说罢,他放下了手里盘着的玉扳指,嘴唇轻笑:“就你爹爹付出了代价,救你的相公就不要付出代价了?”李菲儿面无表情,她脱去了身上的绸缎衣服:“还请太子殿下再杀了御笙。”太子来了兴趣,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你也够狠,连自己相公的亲兄弟都要杀,今儿把我伺候好了,一切如你所愿。”
翌日,李菲儿身形不稳的走出东宫,她早已麻木,甚至感受不到伤心难过,一心只想着救出自己的相公。她走到大狱中,对着狱卒坚定的说道:“御乾召,我带来了太子的命令,放了御乾召!”狱卒不明所以:“昨夜有一死尸被扔入关押细作的牢中,说是一潜藏许久的反贼,最近除了那个被栽赃的大官,就再也没有活人进来了。”
李菲儿的天塌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御乾召的尸首拖回御府的,替相公更换了衣服,整理了妆容。他身上的伤口都已凝固,穿上衣裳看不出来。她扯出一丈白绫搭在房梁上,已经哑了嗓音发出凄惨的哭喊声。李菲儿声嘶力竭,许久,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安详的躺在一旁榻上的丈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桌旁搬起椅子,嘶哑着说:“相公,娘子这就随你去了,别怕黄泉路上孤单,下辈子,我们夫妇二人找个人少的地方,你开一家私塾,我就在家里织布,我们再生几个大胖小子......”李菲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是那么凄惨,那么美。她扯了扯手中的白绫,僵硬的把脖子挂上去,却不挣扎,不一会儿,李菲儿也安静的睡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