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线
白景玄毫不犹豫，无情拒绝了《十年磨一剑》。
当第三道红光袭来，少年反手就是一尊红脸神像。
红光顷刻间消失。
迄今为止，他连续十一天入梦，遇到了九十三种不同的神通。
每一种神通，代价都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轻则伤残，重则丧命。
这也是白景玄强烈抵触的根本原因，一旦敞开心扉融合了红光，无异于签下了卖身契，终生不得反悔，必定要付出代价。
掐指一算，今夜是他第九十三次面临选择，又第九十三次淘汰了各种神通。
其中代价最小的神通《绕指柔》，也得废掉十根手指头。
这样的神通，他真的是要不起。
年轻的白景玄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别。
他以为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样的怪梦，却忽略了某种自然规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有些看起来很倒霉的事情，换个角度思考，意味着重大机遇。
白景玄并不是历史上第一个做此怪梦之人，天底下有他的同类。
绝大多数人，首次看见迷雾的时候，无不是惊慌失措，吓破了胆。
抑或是想不到办法驱散红光，导致被红光吞噬，签下了代价极大的契约。
唯有白景玄与众不同，当初他即将被红光吞噬的一瞬间，急中生智观想出红脸神像，逃过了一次又一次不平等契约。
换句话说，他有了选择的机会。
凡夫俗子共同的悲哀，便是生下来就没得选。
而白景玄不仅有得选，还破天荒地选择了许多次。
放弃那些代价过于沉重的神通，筛选代价较小、同时作用较大的神通。
他每晚九次驱散迷雾红光，相当于每天选择九次，又淘汰九次。
这段日子里，少年无意中进行了多次筛选。
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拥有如此之多的选择机会。
如果传出去，足以轰动红尘俗世以外的某个世界。
…… 驱散《十年磨一剑》之后，白景玄缺失的记忆，彻底恢复过来。
无论梦境还是现实，所有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眼看第四道红光还没有凝聚成型，趁着这空档期，白景玄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不是说紫腚能行吗，老娘的经验之谈也靠不住啊。”
“那条红裤衩，也不顶用了。”
“还有那智能和尚，分明是骗我香火钱。”
“老秃驴，赔我一两银子！”
白景玄一怒之下，口吐芬芳。
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折合一千文铜钱。
三通县这小县城里的人均收入，不过每月八百文。
下面的村子，人均月收入甚至不到五百文钱。
自从母亲受伤后，三个月来花了不少医药费，再加上白景玄自己也四处求医，还跑去天恩寺大出血捐了香火钱，家里已经没多少存粮了。
更让白景玄担心的是，不到半个月时间，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上次那游方郎中，说我气血亏虚，脉象紊乱，乃早夭之相。”
“短短十来天，我身子骨越来越虚弱，难道我活不过二十岁？”
电光石火间，白景玄闪过很多念头。
梦中的他很清醒，想通了自己身体衰弱的根源。
每次他从惊吓之中醒来，拼命回忆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这种源于未知的恐惧，往往最折磨人。
他的黑眼圈，就是这样被折腾出来的。
“等我醒过来，又会忘记一切。”
“以我的性格，定会反复琢磨，变得疑神疑鬼，杯弓蛇影，说白了就是自己吓自己。”
“上回我去找薛神医求药，听说有个大叔本来没得病，被江湖郎中蒙骗，说他身患绝症，结果那大叔抑郁成疾，活活把自己吓出了一身毛病。”
“我身子骨越来越差，估计也是这种情况。”
“不能这样下去了，索性融合一个代价比较小的神通，彻底摆脱这怪梦。”
白景玄做出了决定。
直觉告诉他，唯有融合一种神通，方可彻底摆脱怪梦。
否则怪梦无休无止，使得他梦醒后早衰枯竭。
白景玄首次敞开心扉，接受了眼前的迷雾。
心态决定了一切，当他不再抵触，敞开心扉之后，新的神通出现了变化。
迷雾里传来的意念，破天荒带着喜感。
神通：追魂窜稀。
功效：锁定一个目标，使对方腹泻，持续一天一夜。
代价：使用此术之前，施术者先腹泻一天一夜。
这样也行？
白景玄一下子被整不会了，原本阴森恐怖的迷雾意念，居然还有搞笑功能。
神通的意思通俗直白，以自身腹泻一天一夜为代价，换取目标腹泻一天一夜。
简单来说，就是：我拉完了，你再拉…… 白景玄常去找郎中抓药，基础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拉肚子这种事情，半天就让人受不了，真要持续一天一夜，弄不好要出人命。
于是问题来了，施术者得第一个腹泻。
遇到身子骨虚弱的，还没来得及对敌人施法，自己先拉死了。
“所以，这是以拉换拉？”
“不，以命换命？”
白景玄冒出这个念头，一下子被自己整笑了。
笑声中透着无奈，如果用《追魂窜稀》对付某人，那个“施展神通”的前置条件，想想就觉得羞耻啊。
与此同时，少年深刻认识到了一个核心问题：任何神通，包括搞笑神通，都是有代价的。
很多神通的代价，正常人无法承受。
此时红光涌起，又要扑杀过来。
白景玄早已得心应手，立刻观想红脸神像，驱散了红光。
今晚他淘汰了四个神通，还剩下五次机会。
渐渐地，第五次选择的机会出现了。
神通：血脉魔刀。
功效：隔空驾驭魔刀，斩敌于十步之外。
代价：使用此术，需献祭一位血脉至亲。
白景玄大开眼界，首次遇到自身不用付出代价的神通。
从字面意思来理解，施术者本身毫发无伤，只需献祭至亲。
他细品了一下，不禁毛骨悚然。
按照他的理解，使用《血脉魔刀》之前，得先死掉一位至亲。
父母、儿女、兄弟姐妹，大概就是这些人，必须死一个。
本质上也是以命换命，用至亲的一条命，去换取敌人性命。
不愧是魔刀，果然够魔性。
白景玄不禁思考着一个伦理问题：天底下有谁会使用这个神通？
这一琢磨，还真想起了一个例子。
隔壁邻居家的胖虎，干得出这种事情。
六岁那年，胖虎曾经许过一个愿望：“我愿用我爹十年阳寿，换一串冰糖葫芦。”
一想到胖虎，白景玄释然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他接受不了的事情，别人说不定欣然接受。
如今他在这个世界的至亲，只剩下家中老母，和嫁了人的大姐。
要他献祭亲娘和大姐的性命，去换取魔刀，他宁愿自己今夜就死在家里。
当红光涌起，少年毫不犹豫观想红脸神像，驱散了威力不俗的血脉魔刀。
不多时，今夜第六股意念接踵而至。
神通：五息真男人。
功效：五个呼吸时间内，天下无敌。
代价：五个呼吸之后，耗尽精气神，当场暴毙。
这种只能无敌五个呼吸的神通，谁敢拥有？
反正白景玄是拒绝的，他还没娶媳妇传宗接代呢，说什么也得多活几年。
红脸神像再现，驱散了扑过来的红光。
接下来第七和第八个神通，和《追魂窜稀》一样带着喜感。
其代价也不算小，被白景玄无情淘汰。
少年心弦紧绷到了极点，今夜淘汰了八个神通，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他不做出选择，明天又会继续做噩梦。
日复一日，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该来的始终会来，第九个神通，接踵而至。
神通：姻缘红线。
功效：红线牵绊，必成良缘。
代价：一条红线，子孙万万。
这神通，没有半点攻击力。
而且，也没有半点防御力。
细品着这股意念，白景玄居然笑了。
他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从小喜欢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牵红线，这……这不就是我的日常？”
“不对。”
“良缘二字，耐人寻味。”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说的就是多数媒人不靠谱，整出了孽缘，男方不满意，女方也不满意，到头来双方亲戚朋友都骂媒人祖宗十八代。”
“必成良缘？
真的假的？”
白景玄心里很不平静，闪过一连串念头。
他从另外一个角度，察觉到《姻缘红线》的不凡之处。
作为接管了家族企业的男人，对于媒人的工作内容，白景玄实在太了解了，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孽缘年年有，良缘十年难得一见。
“这神通有点意思。”
“我得了这神通，良缘佳话，有口皆碑，必成天下第一媒人。”
少年燃起来了。
姻缘红线，和他专业对口。
“兄弟，冷静，先考虑一下代价。”
“一条红线，子孙万万……该怎么理解？”
“莫非牵出一条红线，献祭万万个子孙？”
“这不太可能，没有人能生出万万个子孙。”
白景玄念头急转，突然灵光一闪：“我连一个子孙都没有，岂不是不用付出代价？”
“有道理啊，我连媳妇都没有，子孙什么的跟我没啥关系。”
“本大爷就是没有子孙，请问阁下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少年热血沸腾。
对比前面九十八个神通，姻缘红线无疑是代价最小的。
他早就想摆脱这无休止的噩梦，恢复平静安稳的日子。
现在，机会来了。
“蚂蚱腿也是肉，姻缘红线好歹是个神通。”
“其代价，在我承受范围之内。”
“我记得迷雾中有一句提示：神通一现，得道登仙……说不定我融合了神通，便可拥有仙家法力，成为说书人故事里的仙师。”
“买定离手，就决定是你了，姻缘红线！”
打定主意，白景玄坦然接受了红光附体。
第九十九个神通，成为他最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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