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醉仙楼,白景玄面临着抉择。
先去找朱立业搞到证据?
还是先去霍府找二小姐交心?
最终他决定先去霍府,看看霍婉君的态度,再去找朱立业拿证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贸然去找朱立业,非但拿不到证据,还会把人得罪了。
唯有得到霍婉君支持,让罗蜜雪看到自己的态度,方可进行下一步。
到时候罗蜜雪悄悄给她的老相好朱立业传个信儿,一切水到渠成。
这天下午,霍府书房内,黄金搭档霍莫思与华生正在密谈。
霍谋思翻着当年的验尸报告:“罗勇浩与朱立伟皆一刀毙命,直击要害,这可不是打群架的手法。
本朝《限铁令》颁布后,聚众携带铁器斗殴,视为豢养私兵谋逆,乃杀头大罪,情节严重者满门抄斩。
朱罗两家很懂规矩,即便罗勇浩与朱立伟年轻气盛,冲昏了头,与他们同去的数十人绝不会蠢到携带刀剑。”
华生说道:“此事确有蹊跷,白仵作的验尸报告历来严谨,不至于掺杂水分,可年代久远,我们不便去找当年参与斗殴的幸存者。
一旦找来问话,等于告诉所有人,霍兄你想翻案,让凶手有了防备。”
霍谋思说道:“当年负责此案的快班捕手,有六人至今还在衙门任职。
华兄你擅长相人之术,这六个捕快之中,可有信得过之人?”
华生闻言苦笑:“人心都是肉长的,霍兄五年来造福万民,三班衙役看在眼里,对你也愈发敬重。
可是,杜老大人担任县令多年,县衙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衙役们当年有没有收取好处,谁也说不清楚。”
“若找那六名老捕快任何一人问话,恐怕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致远山庄。”
“你我数年的努力,一夜间付之东流。”
霍谋思心领神会,也跟着苦笑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又想叫小白过来喝顿酒。”
话音刚落,一名下人前来敲门:“大人,白景玄求见。”
“快快有请!”
霍谋思喜上眉梢,他的福将终于来了。
“大哥,数日不见,小弟甚是想念。”
白景玄一进门,感情就到位了。
“快坐下喝茶。”
霍谋思亲手递了一杯茶过去,随后说道:“前几天婉君听说你收了金举人的好处,跟我发脾气,可愚兄说过让你放手施为,决不食言。”
顿了顿,霍大人忍不住了:“不知贤弟这几日放手施为,可有收获。”
“有点小收获,正要找大哥汇报工作……” 白景玄滔滔不绝,汇报得很彻底。
面对这种神探,藏着掖着很容易自寻死路,索性坦白从宽。
他连自己收了十二个大元宝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霍谋思与华生越听越来劲,听到白景玄口述罗蜜雪各种怀疑,提及当年罗家有人看见古怪刀光的时候,金牌搭档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找到了答案。
短短几天,白景玄又有成长。
上次他来蹭饭,带着主观臆断,各种猜测有自作聪明的嫌疑。
这次他学聪明了,只提供线索,尽量保持客观,不下任何结论。
小老弟把下结论的机会,交给了便宜大哥。
罗蜜雪今天一番话点醒了他,白景玄的主要任务是促成良缘,该怎么结案,应该交给专门负责断案缉凶的县尉大人。
“小白,你做得很好。”
听完白景玄的汇报,霍谋思相当满意。
得力小助手,实至名归。
华生不动声色观察着白景玄,几天不见,感觉这少年郎进化了,像个官场老手,懂得把立功摘桃子的机会让给上司。
霍谋思越看白景玄越顺眼,问了个题外话:“贤弟,那一百多两银子,你打算怎么花?”
白景玄菊花一紧:“要不,作为杜家和金家贿赂我的罪证,交给大哥你保管?”
“傻小子!”
华兄笑骂了一句:“霍兄既然问你怎么花,这便是你的钱,你这位霍大哥很明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景玄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
有些话霍谋思不便明说,由华师爷代劳:“你并非官府中人,以媒人身份上门说亲,收点跑腿费用,也不算坏了规矩。
嘿嘿,小白你是赶上了好时候,霍兄刚上任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
最近两年他明白了,要想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言外之意,霍谋思学会了用人之道,没点好处,谁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给他卖命?
白景玄听懂了,这次霍县尉默许小老弟发财。
他配合了一下:“不怕大哥和师爷笑话,小弟攒钱,想买个老婆。”
“买?”
霍谋思抓住了关键词。
“我爹走得早,替白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
前些日子我娘说,下面卧龙村,有个姑娘天生盲人,脸盘子长得还可以,脾气也挺乖顺,主打一个心灵手巧……” 白景玄说了个悲伤的故事,从花姐物色缺胳膊少腿儿的姑娘,说到了府城吴公子二百两卖大家闺秀。
霍谋思和华生听完,神色很是唏嘘。
同为男人,他们能理解白十二的痛苦。
仵作和媒婆的儿子,出身太那啥了。
大环境如此,即使霍谋思身为朝廷命官也难以改变。
最终两人表示了理解,白景玄想娶个大家闺秀,恐怕只有通过“买”的途径。
霍谋思拍了拍少年肩膀,送去了安慰和祝福:“贤弟,英雄不问出处,愚兄相信你绝非池中之物。
这笔老婆本儿,你好好攒起来,谁也不许拿走你一个子儿。
为兄预祝你梦想成真,早日抱得美人归。”
“多谢大哥。”
白景玄就等这话了,成功把一百多两银子转变成老婆本儿。
华生本来还想说,小白赚了这么多钱,今晚应该请大家吃顿好的,一听霍谋思定下了“老婆本儿”的基调,得,那小子一个铜板都不会吐出来。
稳固了老婆本儿,白景玄进入了正题:“大哥,害死罗勇浩与朱立伟的刀光,着实古怪。
听说二小姐游历江湖,见多识广,小弟能否找她请教一二?”
“也好,那丫头苦于不能救花想容脱离苦海,正生闷气呢,你去找她好好聊聊。”
霍谋思给了面子。
白景玄如蒙大赦,跑出去敲霍婉君的房门。
很快霍婉君走出来,天气热了,今天在家里穿着一袭水蓝罗裙,美艳不可方物。
白景玄突然鄙视自己是个势利小人,自从确认了霍婉君剑仙弟子的身份,他莫名地觉得二小姐高大了,伟岸了,更漂亮了。
甚至更势利地觉得,二小姐胸更大了,腰更细了,屁股也更圆了。
见霍婉君脸色不怎么好看,白景玄投其所好:“二小姐,花想容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
你进屋说。”
霍婉君气色顿时好了许多,不拘小节地邀请少年进她闺房。
“这不太方便,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吧。”
白景玄小心拿捏着尺度,霍婉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老夫人和霍大人可不会这么想。
后院荷花池边,有个小小凉亭,一男一女进去对坐谈话,避免了风言风语。
“你快说,有什么眉目?”
霍婉君一坐下就急着询问。
“杏玉糕的三弟杏玉旺,年纪小比较单纯,我找他问过话,花想容与杏玉糕的确青梅竹马,只因三兄弟家里穷,花想容她爹收了村长家聘礼,把女儿嫁了过去。”
“前些日子三兄弟找村里族老理论,村长一家也松口了:只要杏玉糕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彩礼,就同意花想容改嫁。”
霍婉君一听就怒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村里人猴年马月能挣到一百两。”
白景玄配合着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杏玉糕受此奇耻大辱,也算知耻而后勇,才跑来县城挣钱。
不过,他在码头上做搬运苦力,不知何年何月能挣到彩礼钱。”
霍婉君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大哥常说,老百姓日子过得苦,总不能当官的挨家挨户去送钱,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造福于民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杏玉糕的婚事,也是这个道理,你可有办法解决?”
白景玄看出来了,二小姐倒也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自掏腰包的江湖草莽。
他说道:“杏玉强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
我无意中发现,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霍婉君回想起杏花村那个神秘老头,顿时眼前一亮:“你见过杏玉糕与人打斗?”
白景玄有节奏地展开:“当时天色昏暗,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二小姐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古怪刀光,能够隔空杀人。”
“杏玉糕会那种刀光?”
霍婉君好像不是很意外。
“不是,这涉及到霍大哥委托我查找的线索……”白景玄把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
霍婉君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又问道:“罗家与朱家的命案,跟杏玉糕有何关联?”
白景玄弱弱道:“我看到的东西太邪乎了,需要找二小姐确实两件事,我才敢说。
第一件,江湖上是不是真有那种刀光,能隔空杀人于十步之外?”
“有。”
霍婉君言简意赅,也不说清楚为什么会有,直接进入下一步:“你要确认的第二点是什么?”
白景玄说道:“上回你我去江边游玩,二小姐可记得那荒废的龙王庙?
我小时候龙王庙还没有废弃,里面有个庙祝,大家都叫他牛老头,经常跟小孩子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有一回牛老头喝醉了,我听他说起一件事——当年从白龙桥溺水身亡的罗勇浩和朱立伟,并未失足落水,而是天空中飞来一条绳索,如同细长的鱼线,将二人捆绑着拖入江水中。”
这次霍婉君有了反应:“此话当真?”
白景玄强势甩锅:“牛老头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之那老头吹得神乎其神,他说鱼线在半空中肉眼难辨,但是他常年垂钓,一眼就认了出来。”
霍婉君陷入了沉思,似在推敲着什么。
良久,她站了起来:“走,你随我去江边看看。”
白景玄心花怒放,目的又一次达成。
庙祝牛老头,几年前就死了。
当年牛老头并没有说过“鱼线悬案”,实属白某人故事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