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的“公主拯救计划”

绝代风华的状元郎当朝竟求娶人人唾弃的跛脚郡主。

他说他穿越而来，为的是让我不要深陷情爱，能在这世道里拼出一番作为。

可我却窝在轮椅里，悲哀地望着他。

「倘若必死的结局，我已经轮回循环过无数次了呢？」

1

上京新登科的状元郎叫苏御，丰神俊朗，绝代风华。

在登殿授官职时，同皇上说的第一句话是：「臣斗胆，愿尚主。」

古往今来，愿意做驸马的状元郎没几个，更何况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后定能成为内阁重臣。

可他却为了攀附权贵，甘愿自断前程。

一旁的大臣们纷纷扶额叹息，不齿他此等行径，苏御却置若罔闻。

皇上起了些逗他的心思，哈哈大笑后问道：「朕有三个女儿，那苏爱卿，你属意的，是哪位郡主？」

苏御抬头，挺直了脊背，红色官袍衬得他眉眼灼灼。

他道：「安宁郡主。」

满殿哗然。

如今这大盛国内谁人不知，安宁郡主楚婉兮刁蛮恶毒，陷害荣恩郡主苏沐雨，双腿被她的太子哥哥亲手所断，早就落得了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2

苏御说这话时，适逢小柳推着我的轮椅，从殿前路过。

苏御似有所感，回头与我四目相对，而后他弯起唇，清浅笑开，唤了我一声：「婉兮。」

婉兮是我的闺名，可我之前从未见过苏御。

父皇瞧见了我：「婉兮，过来。」

我让小柳推我离开，可父皇的内侍已走到了我跟前，将我向殿内推去。

我索性闭上了眼。

父皇见我这样，无奈地叹气：「婉兮，你不该摆出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瞧瞧你沐雨阿姊，多么柔顺端庄，善解人意。」

我冷笑一声：「苏沐雨这个名字，着实让人厌恶，而且父皇跟个跛脚谈柔顺端庄，不觉得可笑么？」

父皇哑然：「这新科状元郎苏御当朝求娶于你，婉兮你可愿嫁给他吗？」

我懒懒的睁开眼，上下的打量了面前身着红色官服的状元郎一番。

「不愿。」

3

隔天宫里就传开了，安宁郡主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拒绝了状元郎的求娶。

有宫女私下嗤笑着议论我：「这安宁郡主名声都这样臭了，眼看都嫁不出去了，还在摆什么臭架子装清高？」

她也是倒霉，被我这名声臭的郡主撞个正着。

我自然是不介意名声再臭一点，于是微笑着吩咐小柳：「舌头拔了，拖下去乱棍打死。」

在那宫女凄惨的讨饶声中，穿着织金锦绣袍的苏御向我走来。

他眉眼昳丽，向我行礼后柔声问我道：「这宫女可是犯了什么错？惹得郡主如此盛怒？」

身旁的小柳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怒喝道：「郡主殿下要干什么，轮得到你来之置喙吗？」

苏御被她推的一趔趄，站直后静静地瞧着我：「陛下已同意臣日后担任安宁郡主的少傅，郡主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当与臣有关。」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实在是好看，瞧得我一瞬间有些恍神。

一道月白的影子拨开人群，扶起了那个浑身颤抖的宫女挡在身后，斥责我道：「楚婉兮，你性情愈发暴虐了，这宫女只是说了两句闲话，你竟如此残暴不堪，要置她于死地？」

是苏沐雨，荣恩郡主，也是我那太子哥哥楚景渊和卫小将军卫泽的心上人。

她总是这样，在我责罚宫人时冲出来唱白脸。

于是满盛国皆知她温淑、我残暴。

话本里总是这样写的，正义善良的是主角，恶毒的是配角。

我倒霉，被迫做了那个配角。

想到这里，我咯咯的笑出声来。

「是啊，她只是说了我两句闲话，我就要置他于死地，比起我只是踩到了你的手腕，太子哥哥就要断我两条腿来说，我的确是要显得更残暴些。」

苏沐雨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我冷冷吩咐小柳：「务必要盯着着这贱婢被打死。」

言罢，我又笑意盈盈的望向苏御：「劳烦苏少傅推我回殿中了。」

4

那宫女最终死得很惨，死前边哭边凄厉的大喊：「楚婉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柳向我复述。

闻言我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喝了口小柳递过来的热茶，轻声道：「真是好笑，做鬼也不放过我？我指不定死的比她更惨，化为更厉的鬼，到了地下，她打不打得过我还不一定呢？」

小柳的眼圈刹那就红了，颤着声音道：「胡说，郡主，您定能长命百岁的。」

我只是摇头。

苏御的身形一闪冲到我跟前，朝我言之凿凿的道：「殿下，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有些好笑：「苏大人，我们应是只见过两面吧。」

「不。」苏御喃喃道，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却出奇的亮，他半跪在地，抚着我的残腿，仰头直视着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婉兮，我是为你而来。苦读十年为你，钻研医术为你，你虽只见了我两面，可你的一生我都知晓。」

「我既来了，便绝不会让你落入那等惨烈的结局。」

苏御同我说了很多。

他告诉我，他自幼时便穿越来了我这个世界，而我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他看的一本书。

我，是本书最大反派恶毒女二，因为嫉妒苏沐雨而频频陷害于她，最终被楚景渊断掉双腿，剥皮抽筋，含恨而终。

苏御说他在这本书中，最喜欢的角色是我，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穿到这本书中后，第一个想做的，就是一定要改变我的惨烈结局。

苏御滔滔不绝的说了了许久，直到日暮西沉，他终于安静了下来，有些忐忑的望着我波澜不惊的眸，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婉兮。」

我眼睫颤了颤，很轻的笑出声来：「因为苏大人你说的，我都知道呀。」

「我重复循环无数次，不管多么谨小慎微，战战兢兢，都改不了我会被打断腿，然后死掉的结局。」

我抬眼，在苏御惊诧的目光中，失神的望向残阳似血的远方。

「恶毒的反派安宁郡主楚婉兮啊，注定会被自己皇兄剥皮抽筋，孤苦伶仃的死在景元三年的冬天里。」

我已记不清我死过多少次了，也不记得我努力过多少次想改变这既定的结局。

可是无论我怎么阻止，卫泽一定会寻回我父皇白月光的女儿苏沐雨并爱上她，楚景渊一定会对苏沐雨一见倾心，我也一定会从荣宠至极变得众叛亲离，然后死在楚景渊登基，苏沐雨为后的第三年。

反正都会死，那我从一开始就恶毒好了。

苏御也的确是倒霉，他来的这一世，是我最不想活的一世。

5

我同苏御说了许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管他是打哪来的，都不必管我，命数已定，我再也懒得挣扎。

可苏御却仿佛听不懂我说话一般，笑眯眯的每日都来我的殿中，不是捏捏我那已没知觉的腿，就是同我讲些有的没的。

我不耐烦的拧着眉头让他滚。

他却煞有介事的道：「我不滚，陛下封我为郡主少傅，就是让我好生照料郡主殿下您的起居和一举一动。」

有少傅的郡主，我还是这个宫里的头一个。

我正想着，思绪突然被腿上传来的剧痛打断。

我没控制住大叫出声。

小柳抄起木棍就冲了上来，与按着我的腿一脸无措的苏御面面相觑。

「你胆敢刺杀郡主？！」小柳吼道。

苏御却惊喜地望向我：「郡主，您这腿还有知觉？！就是还能治！」

闻言，我微微怔神。

曾经的每一世，我被打断腿后，都还妄想自己能治好，只是宫里的太医都说我无药可救，楚景渊还要带着苏沐雨来嘲讽我是痴心妄想。

难道他真是我这一世的变数？见我不语，苏御更是凑近了我，趁热打铁道：「你相信我，郡主，我肯定能治好你的腿，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我还未开口，便听见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你们做什么？」

6

是卫泽。

他是朝中一手遮天卫将军的独子，本与我幼时就定下婚约,却在一次打了胜仗归来后带回了苏沐雨，着魔一样爱上了她，执意要与我退婚。

我看着卫泽身边的楚景渊和他们身后跟着的尚在垂泪的苏沐雨，心下便了然他们今日过来便是要为苏沐雨出头了。

于是我扯了扯膝上被苏御拉下去的毯子，厌恶开口：「关你什么事？」

卫泽脸涨的通红，上前一把将苏御从我身旁拉开，怒道：「光天化日，你们知不知羞？」

我冷冷道：「卫泽你管天管地还管到我这儿来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成了你们卫家的儿媳呢？」

卫泽气的指着我：「好，我不管你，那你动辄打杀宫女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你把吓得沐雨夜不能寐，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似乎在配合卫泽的说的话，苏沐雨低低的啜泣了两声，柔柔开口：「婉兮，我说过不让景渊和阿泽来的，可是他们偏要过来找你。」

这出戏几乎在每次我与苏沐雨有纠葛时都会上演，给他出头的人不是卫泽就是楚景渊。

我实在是厌倦极了，扶了扶额：「是啊，都是我的错，还请你们不要和我这个跛脚郡主计较！」

卫泽被我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未开口的楚景渊脸色愈发阴沉，竟直接抬脚向我的轮椅踹来。

苏沐雨装模作样的拉了他一下。

我本已做好跌在尘土里的准备了，苏御却忽然护了上来。

楚景渊习武，那一脚显然不轻，苏御被他踹的闷哼了一声，洁白的锦袍上明晃晃的印上了一个脚印。

我有些颤抖的扶上苏御的肩，猛地抬头瞪向楚景渊。

苏御却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

他回头从善如流的跪下，向楚景渊行了礼，又状似不解望着卫泽的开口道：「卫小将军是怎么知道荣恩郡主夜不能寐，被噩梦惊醒的？这等闺中私事，荣恩郡主竟会同卫小将军讲？」

楚景渊脸色阴沉下来。

「可我记着，荣恩郡主与太子殿下不是已定了终身吗？殿下都已向陛下请旨，待选定良辰吉日便会完婚呢？」

苏沐雨的脸白了几分。

卫泽一脸茫然，颤颤巍巍的望向他的挚友和心爱之人：「你们定婚约了？」

苏沐雨捂住脸，哭出了声。

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楚景渊和卫泽见心上人哭泣，无暇再顾及我们，连忙追了上去，一瞬间殿中又只剩下了我和苏御。

7

我望着他们三人急匆匆的背影，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问道：「苏御，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楚景渊和苏沐雨定了终身了？」

苏御回头冲我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不是说过，我看过你们这本书吗？所有剧情我都知道。」

他收起了顽劣的表情，朝我正色道：「郡主，再试一次好不好？这次会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你身边有我，我会帮你治好双腿。」

「苏沐雨她除了靠男人还会什么？可是郡主你不一样。」

「你幼时便被太傅夸赞天资卓绝，四书五经你都熟读，六艺之中你骑射最胜，最爱看兵法策论，连你父皇都赞你文韬武略，更胜于男子。你就不想再争争看吗？」

「够了」我嘶哑着声音打断了苏御，扶着轮椅的手指节攥的发白，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栗发抖。

「我没争过吗？」

「我曾把我拥有的都捧给了楚景渊和卫泽，父皇赏我的珍宝，母后留给我的暗影卫，我还顺着他们去讨好苏沐雨。可是呢，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局，反正都是一死，我又为什么要去挣扎，我还要去怎么争？」

苏御静静的听完我的嘶吼，蓦然笑了，他抬手，冰凉的指腹拭去我的眼泪，轻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争啊，我的傻郡主，为什么一定要依附于卫泽和楚景渊呢？」

「你就没想过独掌大权，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苏御的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却如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那是我从未想过的路。

我愣住，喃喃道：「可我，可我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这世间凭什么对女子如此苛责？为何女子不能上朝堂，不可立功名，不可，为皇储呢？只要你想，郡主。」

苏御抚着我的鬓发，柔声道，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是我溺毙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8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本是雍容华贵的坐在皇位上，睥睨天下，万人朝拜。

而后画面一转，又是我满身血污的躺在脏乱的牢狱中，被楚景渊和卫泽折磨的已不成人形，而苏沐雨就站在不远处冰冷地看着我，道：「楚婉兮，这就是你的命。」

我猛然惊醒，亵衣已被冷汗浸透。适逢殿外?雷声?作，闪电劈过。

大雨适时倾盆而下，我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唤道：「小柳！去请，去请苏御过来。」

苏御没走，他就一直站在我的殿外，仿佛笃定我会想通。

听到小柳叫他的名字，他走了进来，浑身湿透了还执拗的望着我：「郡主想明白了？」

我撑起身子，乌发垂落于地，愈发衬得脸色惨白，我低低了嗯了声。

「我愿意······」

9

苏御开始帮我偷偷的治腿。

但他每日都要来我殿中实在麻烦，我索性告诉父皇我愿意嫁给苏御了。

做不得实的婚礼自然该一切从简，可我没想到卫泽竟闹到了我的大婚上。

他扶着我的轮椅，咬牙切齿地问：「楚婉兮，你果真要嫁给他吗？」

我实在莫名其妙，又觉得可笑，多少次我追着卫泽跑时，他对我不屑一顾，说我连苏沐雨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如今我要嫁给别人，他反倒纠缠不清了。

苏御挡在了我身前：「不然是要嫁给你吗？卫小将军。」

我父皇在，卫泽不敢太过造次，只是气的发抖，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好，你们都好的很！」

言罢，他气冲冲的甩头而去。

站在不远处的苏沐雨的咬着唇看着我们，眼眶有些红，楚景渊正柔声安慰着她。

我懒得顾及他们，同苏御拜堂。

成亲之后，我和苏御搬进了父皇为我修建的郡主府。

苏御用心替我治疗了数月后，我的双腿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在旁人的搀扶下，能站起来一会了。

小柳喜极而泣，抱着我又哭又笑：「郡主你能站起来了，能站起来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小柳的背，嘱咐她不要声张。

小柳是在这循环那么多次里，唯一真心对我的人，她每皆都是为我而死，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我也想好好的护住她。

但在人前，我还是装作无法行走的样子，坐在轮椅上。

苏御总会跟我讲他那个世界的故事来逗我开心。

他说他那个很好，没有皇权，也没有男尊女卑。每个人都自由而平等，女子也不会拼尽全力只为争得男子的宠爱，那个世界有杰出的男子，更有了不起的女性。

我忽然想起了我死于后宫争斗中的母后，她本是上京最美貌，才情最出众的女子，却被送进了宫，而后又被她最好的姐妹下了慢性毒药，绚丽的花朵在深宫中慢慢枯萎，她死前紧紧攥着我的手，道：「婉兮，别像母后一样。」

10

我之前耽于情爱，执着从苏沐雨手中抢回卫泽和楚景渊，从未正视过朝堂形势。如今在苏御的解说下再看，才发现我那被立为储君的太子哥哥，才能实在一般。

他性情暴虐冷酷，把和苏沐雨的男女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非我父皇子嗣单薄，而他背后又靠有卫家这座大山，他的储君之位实在坐不了如此安稳。

就像如今，父皇忽然病重，江南又逢水患，楚景渊却想不出丝毫对策来，只能诺诺不敢出声。

我在父皇一筹莫展之时，尝试道：“不妨让儿臣和苏御前去江南，和百姓们一同治理水患。”

父皇看了眼我的腿，似是迟疑，约莫又想到苏御是当今状元郎，才情也当出众，说不定能有良策，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同意了。

我和苏御动身去江南时，苏沐雨他们一行人都来送我。

楚景渊眸里含着不屑，冷冷道：“你一介女流，还是个残废，就想着在父皇面前出风头？还是少丢人现眼了。”

苏沐雨倒是一脸关切之意，一双剪水秋眸含情脉脉地看着苏御，柔声道：“婉兮性情暴虐顽劣，阴晴不定，就劳烦苏大人多照料了。”

苏御笑了下：“我倒是觉得婉兮的性子直爽，我很是喜欢。”

苏沐雨的脸色僵住了，这应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吃瘪。

我悄悄地勾起唇，眼底浮现出零星笑意，不经意间却望见卫泽一脸挣扎地看着我。

他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是想说什么，然后又憋了回去，只道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你跟苏御这个文弱书生去了江南能有什么名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冷冷地撇过头，丢下一句：“关你屁事！”任凭苏御抱着我上了马车。

11

这是我第一次出上京，也是第一次知道，上京外的河山，如此秀丽美好。

苏御陪着我在江南考察地形，助我一同绘制治水方案。

江南雨下不止，我们只能趁着雨稍微小一些的时候外出，去未冲垮的堤坝上考察。

可那日，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却忽然大了起来。

狂风忽至，卷走了苏御给我撑的纸伞，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我坐在轮椅上有些茫然无措，苏御却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把抱起了我，撕心裂肺地冲身后的人喊道：“跑！快跑！”

我躺在苏御的怀里，不安地攥紧了他的衣襟，也堪堪意识到，应是又发大水了。

周围人作鸟兽散，洪水冲破了堤坝，自我们身后吞噬而来。

苏御抱着我大步狂奔，渐渐的已有些力不从心。

我以为他会丢下我，可他抱在我腰间的手却又收紧了些。

“苏御，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我开口道，大雨狠狠拍在我的脸上，我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苏御没说话，只是闷着头往前跑。

而后大浪卷来，将我们一同扑入湍急的水流中，苏御还是死死地抱着我的腰不肯放手。

洪水没过我的口鼻，窒息感传来，我忽然有些认命了。

好像怎么努力，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别管我了，苏御，我又不是没死过，你走吧，别管我了。”我轻轻道，想把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掰开。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苏御执拗道。

他拽着我，在水中挣扎着扑腾，向岸边游去。

有侍卫终于姗姗来迟，在大雨洪水中呼喊着我的名字：“郡主！郡主！”

那一瞬间，苏御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托起了我，把我往岸边递，竭力地喊出声：“郡主在这！”

侍卫们拽住了我，把我往岸上拉，我回头，在湍急的水流中死死地抓住了苏御的手：“你跟我一块上去！”

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我看不清苏御的脸，只是抓着他不肯放手。

身后是更大的浪花袭来，这个时候苏御还在柔声哄我：“殿下，你先上去。”

我拼命摇头，我有预感，只要我一放手，苏御就会不见。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我咬唇，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雨实在是太大了。水浪一层一层地拍来，苏御的脸色苍白，唇色也苍白，他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最后一点力气，他用手掰开了我的手，他说：“殿下，你好好活着。”

然后他的身影被水浪淹没。

“苏御——”我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我想往水里冲去，却被侍卫们死死地拉住。

“你们为何不救他！为何不拉着他！”我狠狠拽着侍卫的衣领，无力地责问着他们。

可我深知，我更该埋怨的是我自己，苏御是为了我，才会命丧于洪水之中。

或许我就不该答应他去改什么命，不该想要来江南去治什么水患，或许这样，他还是上京中最出色的状元郎。

大雨滂沱中，我捂着唇失声痛哭起来，气急攻心下，生生呕出来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12

我不知自己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这世间好苦，唯一给我一点甜的人也不在了，我实在不想醒来。

可我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苏御的声音，他唤我的小字，道：“婉兮，快醒过来吧。”

我蓦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御苍白的脸。

泪水一瞬间盈满眼眶，我一头撞进苏御的怀里，一把抱住了他：“你没死啊，苏御。”

苏御拧着眉喊疼，却还是温柔地抚上了我的头，柔声安慰我：“我怎么会死呢，我说过我要帮你的呀。”

苏御告诉我，他最后被大水冲到了岸上，身上全是被砂石划开的细小的口子，密密麻麻地流着血，他就是顶着那一身的血，走回了住所。

他怕我害怕，怕我以为他死了。

我流着泪笑了出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还是嘴硬：“死了最好，我才不会伤心呢。”

苏御弯起眸，没有揭穿我。

从那往后，我开始尽量地不再依靠轮椅，纵使双腿痛如针扎，也坚持要走路，同时我在苏御的教习下，也重温一些防身的招式。

我不想下次，我还是旁人的累赘。

待苏御身体好些后，我们和当地百姓一同清理了河道，修正沟渠来引导洪水分流。

水患渐平后，我们离开江南时，百姓来为我们送行，有人大着胆子同我攀话：“以前人们口口相传，说上京的安宁郡主骄纵蛮横不堪，我看他们说的都是胡话，安宁郡主您才是最关心百姓的。”

周围人纷纷附和。

我垂眸笑了一下，苏御眼尖瞧见了，他问我：“郡主很开心吗？”

我回头望了下沿街相送的百姓，想了想，点了点头：“良人在侧，花好月圆，确实是我此生中不可多得的开心光景。”

苏御便也笑。

再后来苏御和我又奉命一起去了许多地方，岭南匪祸，徐州蝗灾，幽州疫情.....

他和我一起平定天灾人祸，安稳民心。

有人嘲我残废，他就扶着我的轮椅，笑着道：“那我便是郡主的双腿。”

苏御就这样，在我的身后，推着我的轮椅，走过许多地方，走过几载春夏秋冬。

我的名声在民间口口相传，从一开始的刁蛮恶毒，变成了端敏柔顺，圣人心肠。

我总觉得自从苏御来到我身边后，我这走过来得一路前所未有得顺风顺水，连坎坷和磨难都少了许多。

回上京的那一晚，许是高兴，苏御和我都喝了些酒，在院子里看月亮。

苏御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就栽到了我怀里，红着脸醉醺醺地抬手摸我的发：“婉兮啊，婉兮，我对不起你。”

天上悬挂着的月亮圆满得不像话，我不解地问苏御：“你对不起我什么呢，苏御，这一路走来，你待我已经很好了。”

苏御流下了泪。这是我第一次见苏御落泪，他哭着，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婉兮，倘若，倘若那一切本该就是你的呢？”

苏御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许多后，沉沉睡去。

我看着他熟睡的眉眼，也怔愣了很久。

12

这几年来父皇的病愈发严重，没有丝毫好转的趋势，回上京后，苏御作为我的夫婿，便替我衣不解带地侍候在了父皇身旁。

而楚景渊刚和苏沐雨大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刻，日日忙着和太子妃骑马踏青，出宫游玩，别提照料父皇，更是连政务都荒废了不少。

许是心爱之人和最好的兄弟喜结连理，卫泽颓废了不少，再不见当年小将军的英姿，还时时来郡主府找我想与我重归于好。

当然，小柳每一次都把他堵在门外。

春日正好，父皇的病情也稍稳，我便在郡主府上办了场春日宴。

可能是我的名声如今好了不少，在百姓当中也颇受推崇，所以来赴宴的大臣有了许多，连楚景渊也携着苏沐雨来了。

楚景渊对我的脸色如今终于稍缓，眼底却还是含着不屑，道：“楚婉兮，孤没想到你个跛子还有些能力，待孤登基，不会亏待你的。”

苏沐雨春风满面，手轻轻搭在小腹上，看样子似乎是怀孕了，她柔声对我道：“多亏婉兮嫁了个好夫婿，那苏公子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

我冷笑出声：“苏沐雨，就因为你靠男人，你就觉得这世间女子都跟你一般，都需要依附于男人吗？”

苏沐雨脸色白了，咬着唇泪眼涟涟向楚景渊怀里埋去，楚景渊作势又要对我发火，我却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

“太子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您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一言一行。”苏御在我身旁冷冷道。

楚景渊看了一眼周围的大臣，动作顿住了。

“行啊，楚婉兮，那你就跟孤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你一个跛子郡主，能翻出什么花来。”

言罢，他甩袖而去。

我望着他和苏沐雨大摇大摆的背影，垂眸笑出了声。

春光明媚，适合杀人。

13

卫泽死了。

他死在了郡主府，和苏沐雨的床上。

被太子楚景渊一剑贯穿喉咙，甚至都来不及解释，死不瞑目。

那天春日宴傍晚，众人原本酒饱饭足，各自要回府，楚景渊却忽然找不到他的太子妃了。

而又听偏院传来婢女小柳的一声惊叫，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推开门，只见好大的一张床上，两个人交缠赤裸地滚在一起，正是太子妃苏沐雨和卫将军的独子卫泽。

堂堂太子被当众戴了绿帽子，简直丢人至极。

在众人指指点点异样的眼光里，楚景渊再也忍不住了，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接向床上那一对奸夫淫妇砍去。

卫泽命丧当场，眼睛还瞪得溜圆。

血溅了苏沐雨一身，她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身子都顾不得捂，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楚景渊跟前讨饶。

这一切都是我和苏御谋划的。

苏沐雨和卫泽早就有私情，只不过苏沐雨在和楚景渊定了终身后，稍微收敛了些。

这次春日宴我假借他们各自的名义约了对方，又在房内点了媚香，他们两个便迫不及待地在郡主府就滚到了一起。

真是两个没脑子的东西，不过更没脑子的是楚景渊。

卫泽是卫将军家的独苗，三代单传，卫家在朝上只手遮天，如今卫泽被楚景渊一剑毙命，卫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盛要变天了。”我扯了扯膝上的毯子，轻叹道。

苏御温热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让我尚有些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这不是殿下所期望的吗？”他道。

14

楚景渊自知自己闯了大祸，躲进了宫中不肯出去。

而卫将军则在父皇寝殿前长跪不起，大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储君犯罪，当与匹夫同责。”

父皇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被气得又严重起来。他中了风，躺在榻上歪嘴流着口水，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景渊迟迟未被定罪，皇上又病重，于是卫家便反了。

卫将军带兵围了皇宫，剑指天子，绑了储君楚景渊，妄想黄袍加身。

只是他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母后死时，给我留了一支名为暗影卫的精兵。

前几世我为了讨楚景渊、卫泽的欢心，把兵权交给了他们，这一世，我本想是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只是后来苏御出现了。

现在，这支精兵真正地派上了他们的用场。

苏御代我亲自领兵，平反了叛乱，将卫家反军镇压。

楚景渊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见着苏御带兵出现，喜不自胜地冲他喊道：“苏爱卿，你此番护驾有功，待孤登基后，等让你位列三公，官拜丞相。”

苏御却看也不看他，拿着一道圣旨走向父皇的榻前。

那道圣旨早已写好，只差玉玺盖印。

上面写着，立楚婉兮为皇太女。

苏御长剑横在楚景渊颈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父皇缓缓开口：“陛下，要么这江山异姓为苏，要么立安宁郡主为皇太女，你选一个吧。”

父皇浑浊的双眼流下两滴泪来，在楚景渊目眦欲裂的表情中，颤抖着手在那张圣旨上盖下了玉玺印。

小柳推着我从幕后出现。

我望着不可置信的楚景渊，缓缓笑开：“皇兄，你不是说，走着瞧么？”

贞景二十二年，卫家发动政变，被安宁郡主楚婉兮和夫婿苏御平定。皇帝驾崩前，封安宁郡主为皇太女，继承大统。

安宁郡主登基，改国号为景延，囚废太子与废太子妃于冷宫之中。

15

登基前夕，苏御陪着我去见了楚景渊。

他好像疯了，在冷宫里将苏沐雨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化为了一滩血水。

苏沐雨披头散发地求到了我跟前，她趴在地上，血手死死攥着我轮椅，瞪大了眼睛求我：“婉兮，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楚景渊他就是个疯子！”

我忽然想到前几世，我似乎也是这么求着苏沐雨，可她却是嫌恶地踩上了我的手，捂着鼻子娇声向楚景渊撒娇：“她好恶心啊景渊，快让她滚开。”

于是这次，我同样也是不为所动着看着楚景渊拽着苏沐雨的头发，将她拖走，然后把她往墙上撞。

在苏沐雨凄厉的叫喊声中，我言笑晏晏地开口：“皇兄啊，你如今这结局当真是落魄不如。”

言罢，苏御推着我走了出去，只听见楚景渊在我身后癫狂地大喊：“楚婉兮，孤要杀了你，孤会杀了你！”

回寝殿的路上，凉风习习，静默了一路，苏御忽然笑着开口问我道：“痛快了吗？殿下。不过，我马上应唤你陛下了。”

闻言我忽地从轮椅上起身，转头直视着苏御干净澄澈的眼睛，认真道：“痛快啊，苏御，手刃前世仇人，我能不痛快吗？那你呢，你开心吗？”

苏御偏过头，蓦然笑了起来：“我也很开心啊，殿下，你的得偿所愿，其实是我的多年夙愿。我...”

苏御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我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是不可置信，而后又浮现出无奈的零星笑意来，然后他扶上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我软在了他的怀里，揪着他的发，我问他：“苏御，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

苏御没有说话。

16

当夜，楚景渊亲手掐死了苏沐雨，然后逃出了冷宫。

他来到我的寝殿内，当着我的面砸毁了我的寝殿的所有东西，还放了一把火。

我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直到我的寝殿开始烧了起来。

楚景渊双目赤红，似乎是已经丧失了理智，冲平静的我嘶吼着：“楚婉兮，你一介女子，还是个跛子，竟然妄想称帝，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大火中，我却看着楚景渊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我的寝殿没有宫人是我放松警惕，却不知是我让他们撤了出去，而且冷宫的人也是我下令故意放松监管，我知道他今夜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我报复。

我不妨遂了他的意。我会杀了楚景渊，但我要诛心，我要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我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地站了起来，冷漠开口：“皇兄，你不知道吧，我的腿早就好了。”

楚景渊癫狂地瞪着我，他冲上来想要打我，却在靠近我时被我手中的匕首捅了个血窟窿出来。

“对了，皇兄，忘了告诉你，我还偷偷地习了武，学了一招两式。”

我静静地欣赏着楚景渊一脸痛苦、恨不得杀了我的表情，只觉得快意不少。

却忽然听见苏御唤我的声音。

“殿下！”他在熊熊大火中踹开门直接冲了进来，一脚将还想扑上来的楚景渊踹到火坑里，然后扛起我就向外跑去，纵身跃出了火海。

把我放在地上，检查了几遍我安然无恙后，方才开始指责我，他似乎是生气了，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僵硬。

“楚婉兮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瞒着我以身犯险！还让小柳把我支走，你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我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苏御顿了顿，也不再言语了，紧紧地把我搂在了怀里，身后是楚景渊在大火中扭曲痛苦的叫喊声。

那场火很大，也烧了很久，似乎将我的那些痛苦过往，也一并烧了个干净。

我想，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会和苏御越来越好吧。

17

女子为帝，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势必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故在我登基后，那些老臣批判我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到我的案前，无数文人墨客对我口诛笔伐，说我女子怎能堪此大任。

苏御替我担上反贼之名，挡下文人的口诛笔伐，挡住武夫的刀光利剑，以雷霆手段治理了那些不服我为帝的顽固老臣。

至此，时局终定。我也终于可以去做那些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开女学，用女商，允许女子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这一切光景，似乎都如我和苏御当初的所愿。

而我却没料到，苏御会走。

18

第一名女子入朝为官那年的某个夜里，苏御对我道：“婉兮，我该走了。”

我问：“你去哪？”

话已出口，我才觉得自己问得十分可笑。

苏御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走也是理所应当。

我早就已预料到这个结局。

在他喝醉说胡话的那个夜里，在我问他会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很平静地冲他笑了下，说：“好。”

那天夜里，我们回到了郡主府。

我们在院里的那棵梨花树下喝了一宿的酒，千杯不倒的我第一次醉了，软在他的怀里。

而我见到苏御最后一面，是他摸着我的脸，对我温柔地笑着说：“婉兮，对不起。”

再等我醒来，苏御已不见了。

只剩下风卷着满地的梨花，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尾声

苏御醒来时，在洁白的病房里。

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呆了许久，直到心理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说：“苏先生，你睡了很久。”

苏御呆呆地点头：“我知道。”

“你还会再梦到你书中那个对你流着泪的女子吗？”医生又问。

苏御的眼珠迟钝地转了转，忽然捂着脸哭了出来声，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番外

苏御再也没有梦到过楚婉兮。

苏御其实骗了楚婉兮。

他不是穿越到他喜欢的小说里，而是穿越到了他自己写的小说里。

那本小说是他高中时写的，发到了网上，无意中就火了。

他原本写的女主是楚婉兮，是她从郡主一步步成长为女帝的故事。可是他渐渐发现，那时候的读者并不对这样的女主买账。

读者们喜欢的是傻白甜女主，做男主的菟丝花的女主，比起楚婉兮，他们更喜欢的似乎是女二苏沐雨。

苏御那时候太需要钱了，于是他屈服了。

他把苏沐雨改成了女主，楚婉兮改成了女二，他给了楚婉兮一个很坏很差的结局。

读者们对这样的结局拍手称快，说楚婉兮这种恶毒女配，死得实在是大快人心。

可苏御只觉得落寞，他的心里却仿佛被野兽撕了个洞，漏了风，再多的东西也填不满了。

后来他小有所成，金钱、名利什么都有了，他却越来越容易想起他曾经笔下的那个被他抛弃的，本该是女主的楚婉兮。

苏御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整夜整夜地梦见楚婉兮。

梦里的楚婉兮一次一次想挣脱那个他给她书写的结局，却一次一次的结局更加惨烈。

他看见楚婉兮浑身血污，匍匐在地上问他，流着血泪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创造了我，又不要我？”

他想去扶起她，说对不起，抓住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然后他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开始去找心理医生，可是都没有用。

最后，苏御吃了安眠药。

他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他穿到的自己的那本书里，楚婉兮所在的那个世界。

他穿越成了一个那个年代很普通的孩童，于是他十年寒窗苦读，他苦学医术，只是为了见到楚婉兮，告诉楚婉兮，他来帮她了。

高中状元被宣进殿时，他说，他要娶安宁郡主，然后回头，他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楚婉兮。

殿前那一眼，一眼万年。

见到她时，苏御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楚婉兮。

那时他就在想，原来这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女主角啊，她果真很漂亮。

他不敢告诉楚婉兮是自己给了她那样的结局。

于是他骗她，自己是穿到了一本自己喜欢的书里，她是他最喜欢的角色，所以他想要帮她，让她改变自己的结局。

后来苏御果然陪着楚婉兮改变了自己曾经给她定下的结局，楚婉兮成为了一代女帝明君。

而苏御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要离开了。

楚婉兮得偿所愿，而他也夙愿已成。

他好像的确不得不离开了。

离开的前一天夜里，他们喝了很多酒。

千杯不倒的楚婉兮假装醉了，她闭着眼睛，偷偷地流着泪，很小声地说了句：“苏御，能不能别走？”

苏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想走，可似乎他身不由己。

于是他装作没有听见，闭上眼，吻了吻楚婉兮的脸，他说：“婉兮，对不起。”

再一睁眼，苏御回到了现实世界。

书中的那些年就像一场梦，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偶尔，他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苏御。”

风一吹，便散了。

他再也没有梦见过楚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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