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行先去了海边。
却没想到,他还是出了意外。
那天的风浪很大,陆南行乘坐的轮船出了事故。
救援人员说,陆南行本来可以不死的。
但他为了救人,死在了海中。
陆南行的体力很好,足以支撑他暂时在海里待一会儿,等待救生船的到来。
可他选择救下一对年轻的夫妻。
救完人后,陆南行便没了力气,沉入了水中。
听起来,比起死于海啸之中,陆南行更像是自己选择了死亡。
来参加他葬礼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
乔清欢是一个。
霍听澜,也是一个。
对于霍听澜的到来,我有点意外。
乔清欢似乎也没想到。
霍听澜依旧穿着过去我送给他的那身西装。
面对乔清欢的疑问,霍听澜没什么表情:“我替阿笙送送他。”
听到我的名字,乔清欢沉默了下,最终没有拦霍听澜,将他放了进来。
我飘在霍听澜的身边,好像真的在陪他参加陆南行的葬礼。
在很早以前,陆南行就说过,他不喜欢太严肃庄重的葬礼,哪怕死,他也要笑得灿灿烂烂的,开开心心地去赴死。
当初的我笑着拍了下他,让他不要说这种晦气话。
那时,乔清欢也笑嘻嘻地骂他:“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三个会开开心心地长命百岁。”
现在,我们却都在参加陆南行的葬礼。
我的心脏痛的一抽一抽。
真奇怪啊,明明我都死了,却还是能感受到这种疼痛。
而且——
陆南行死后,我没有看见他。
这就意味着,陆南行不会侥幸地以另一种状态活着。
他是真的,彻底死了。
葬礼结束地很快。
霍听澜又开始跟空气说话。
“阿笙,死亡应该很痛的吧?尤其是……跳楼。”
他好像没了力气。
我特别喜欢穿裙子。
但是,因为我跳了楼,只能被推入火葬场,变成小小一捧灰,而不是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入土。
霍听澜联系过全国最好的入殓师和殡葬化妆师,但他们也表示无能为力,不能将我复原成生前的模样。
因为,我的死状太凄惨了。
“为了让夫人早日安息……还是火葬吧。”
那天的霍听澜下了很久的决心,才把我送去了火葬场。
火葬场里坐着很多的人。
他看着我被推进去,又看着我被放入盒中。
那天的霍听澜盯了我很久,问我痛不痛。
我当然不会回答了。
他却自顾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应该……很痛的吧。”
其实,有些事情,霍听澜是很清楚的。
但好像只要假装自己没那么悲伤,他就真的可以不悲伤。
在走到门口时,霍听澜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是女生的哭声,很微弱,却格外地肝肠寸断。
霍听澜突然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看向了那对情侣。
——有点眼熟。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了起来。
霍听澜资助过这个男生。
霍听澜在成立云笙慈善会后,资助的第一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男生,他好像姓杨。
看见霍听澜时,他的眼中划过了一抹惊喜,立刻喊了霍总。
霍听澜点了点头。
男生的眼圈有些红:“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您……我们是来参加……陆先生的葬礼的,在海边的时候,他救了我和我妻子的命。真的太感谢他了……”
听到这话时,霍听澜愣了愣,似乎是觉得这对夫妻跟我很有缘分,先是被他资助,又是被我的朋友救下,便跟他们攀谈了两句。
不聊不知道,等聊天以后,我才惊讶地发现,这对夫妻毕业于我和霍听澜所在的大学,今年刚毕业,但是已经结了婚。
男生的家境不是很富裕,眼睛也有问题。
女生家里很有钱,但她还是选择跟这个男生在一起。
我能清楚地看到霍听澜眼里的动容。
他大概是想到了我们的大学时代。
那时候的我们,也是这样美好。
在与那对情侣分别前,霍听澜问了那个男生一个问题。
“要是……哪一天,你们二人被迫分道扬镳了好几年,久别重逢后,你的妻子还想跟你结婚,你会……选择她吗?”
我闭了闭眼。
霍听澜的这个问题,与其说他是在问别人,倒不如说他是在扪心自问。
男生愣了下,却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会啊。跟她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霍听澜的喉头滚动了下,语气艰涩:“如果,你们之间有误会呢?”
男生显然没想到霍听澜会继续问下去,在认真思索了一下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就解决误会啊。人生这么短,能平平安安地相爱已经很好了,哪里有什么误会是解决不了的呢?”
……是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当初的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在转身道别时,我看到霍听澜的眼尾红了。
那对夫妻过得真的很幸福。
回家后,霍听澜抱起了我的遗像。
“阿笙,要是我们当初没有误会,现在……孩子都有了吧。”
提到我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我的心脏就有些难受。
霍听澜也很难受。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我们总是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幸福。
差一点就能圆满。
自从参加完陆南行的葬礼后,霍听澜好像越发消沉了起来,甚至连体检都不去了。
他开始经常在夜里咳血。
不过,随着霍听澜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公司倒是越做越好,一路跻身成了洛城地位最稳的企业,涉猎各行各业。
——尤其是医疗。
云笙基金会被他运作得很好。
我的名字,果然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存在了下来。
慢慢地,我已经开始淡忘过去的事情,也淡忘起了温强和温雅。
但在某天,我却听到了霍听澜的下属带来的消息。
温强强行把精神病院里的温雅带走了。
不是为了救她。
而是为了把她当血包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