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爱情双丰收,打脸旧俗

整本

你们知道什么叫作「洗女」吗?

洗女九代,富贵百年。

当我先于我的龙凤胎弟弟降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我失去了生存的权利。

母亲看了我一眼,别过脸去,就将我扔给了爹爹去处置。

他依照规矩要将我扔进旧祠堂自生自灭,姑父姑母及时出现,将我带回了家。

后来我嫁给了侯门世子,生父拉着我哭:「爹娘当年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怪我们。」

我一把推开了他们。

「就因为我是头生的女儿,我就不配活着吗?」

「我这也是为了家族昌盛,只有遵循祖制,确保第一个孩子是男丁,才能富贵无极啊!」

好,那就看看,如今你们的富贵,在我,还是在弟弟。

1

刚出生的我被送到旧祠堂,滴水未进,哇哇大哭。

按照宋家庄祖制,我将在这里度过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好为家族换得一个「富贵百年」的吉祥。

好在姑父姑母及时赶到,不顾父亲阻拦,将我带回了甄家。

「这么残忍的手段,你怎么忍心对自己的亲女儿下手!」姑母愤怒。

「那好,你就去养活她吧!

「我们宋家庄的祖制,必须确保第一胎生的是男孩,才能代代平安富贵。

「她是头生的女儿,命中带灾星,以后你们甄家有什么天灾人祸,可与我无关!」

「既如此,连我也不必姓宋了,免得连累你们!」姑母下了极大的决心,跟娘家决裂。

那时我连名字都来不及取。

姑父姓甄。我被带回甄家之后,姑母为我取名甄善。

她想让我记住这个世界还有良善。

是呀,世界的良善,可就不是你们给的吗?

姑父是个读书人,连年未上榜让他自觉没有为官做宰的命理,于是在乡间开设私塾,教书育人。他常常为贫寒子弟免除束脩,所赚银钱常常还不够一家糊口。

姑父家的表哥大我三岁。

就这样,他们成了我的爹娘,我的兄长。在他们的呵护疼爱下,我渐渐长大。

5 岁那年稍微懂事,姑父姑母便给我说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 5 年来,我那对亲生父母,再也未来瞧过我一眼。

姑母从未让我改口称呼他们为爹娘:「你有你的亲生爹娘,姑父姑母也是你的至亲,等你长大了,愿意姓甄还是姓宋也随你,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姑父一脸慈爱:「我们善姐儿这么懂事,不管你姓什么,都会好好孝顺姑父姑母的对不对?」

我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每当有街坊四邻说起我的「洗女」身份,姑父姑母总会挡在我面前,呵斥他们住口,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这样的身世迫使我异常早熟。

平日里,晨起天蒙蒙亮,我就到私塾为姑父清扫尘杂,等到表哥和学生们开始上课,我便坐在旁边旁听。

「读书使人明理,女子虽然不必科考,一样可以读书。」这是姑父对我的嘱咐。

我的记忆力尤其好,名篇诗词,过目不忘。8 岁即可题词,10 岁已经可以写策论。

「我们阿善要是个男孩子,日后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姑母也对我忍不住称赞。

每日午后,我也跟着姑母学女工刺绣。

姑母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什么山水田园、飞禽鸟兽、人物小像,在她的巧手之下,栩栩如生,恍若亲见。

她的绣品里,手帕、襻膊这两样尤为精妙绝伦,深受附近世家娘子、小姐的喜爱,常常被抢购一空。

12 岁的这天傍晚,我与姑母照例在集市上摆卖绣品,贴补家用。

没多久就过来两个壮汉小厮,直冲冲朝着我们的小摊位走来。

「甄娘子!听闻你绣技一绝,我们家夫人想请你帮忙做个襻膊,十日之后的马球会定要让众人耳目一新。」

「要是做得让我们夫人不满意,你以后可就别在这里摆卖了,你可知道这一片街市,归我家大人管!

姑母一辈子良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手忙脚乱地把我藏在她的身后。

2

「七天为限,七天之后,我们自会来取,到时候可得瞧得见甄娘子的功夫!」小厮丢完最后一句话准备离开。

「慢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姑母身后蹿了出来。

「两位小大人,可否告知尊府何处?」不顾姑母的阻拦,我开了口。

「咱们是雨花巷张府,主人是三品怀化大将军!」

「好嘞!斗胆请二位大人明鉴,若我们做出的襻膊能有幸得到尊夫人认可,则日后请府上怜悯,让小人一家可再做点小生意谋生。」我话说得漂亮,两位小厮点点头就离开了。

姑母见他们远去,扯了扯我的袖子说:「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这些人岂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到时候要是做得不满意,往后我们可怎么办!」

我摩挲了一下姑母的后背说:「姑母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专门冲着我们而来,那躲也无用。反过来,如果我们能成功讨得张夫人的赞赏,对于日后的生意名望也是大有裨益呀!」

姑母仍然止不住地担心:「哎呀你这孩子,咱们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惹到了这些官宦人家可怎么办呀?」

姑母的愁闷写在脸上,我也想不出更多的言语来安慰她。

这时候身边闪过一个街坊,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说甄娘子,你们家这回可惹了大祸了,张大将军府上可向来说一不二!」

旁边一个女人也附和了一句:「哎,这不就是你当初收养这个洗女种下的祸根吗?不吉利呀!」

提到我的「洗女」身份,姑母一改以往的温和谦逊,厉声怼向街坊:「胡说八道!她是我的亲侄女,不是什么祸根!」

我心里隐隐作痛,面对姑母对我的维护,既感动又心酸。

身为一个弱女子,我无力对我不公的身世反抗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姑父姑母,有表哥,我已经比太多刚出生就被「消灭」的「洗女」幸福了!

「姑母,咱们先回家想想对策吧!」

3

回到家中,姑父听到此番遭遇也是心急如焚。

在一旁沉默的我,开始理清了思绪。

表哥在一旁显得非常烦躁。

他揪着我的袖子扯大了嗓门:「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没有?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德儿!枉你还是个读书人,怎可对妹妹如此无礼!」

表哥虽然年长我三岁,但性格毛躁,也许是心里认为我的到来分抢了他的父亲母亲,所以从小对我并不算亲厚。

「哥哥,能不能麻烦你先去街市跑一趟,四处打听一番,将张夫人信息都搜罗过来。所谓知己知彼……」

我话还没说完,姑父点点头:「对喽,总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喜好避忌,咱们才好着手准备。咱们的善姐儿现在会盘算啦!」

姑母听我们如此说,紧蹙的眉头才开始稍微舒展。

不到半天的工夫,表哥就将信息都打听了不少。

张夫人,本姓马,京城富户嫡出大小姐,自幼熟知兵法,是张大将军征南讨北的贤内助。

但因为兵鲁子出身,夫妇二人在京城世家的人缘并不好。

十日之后的这场马球会,就是张夫人有意与世家结交、拉拢关系而筹办的。

「哎,她不受人待见,就把气撒到我们平头百姓身上吗?」表哥愤愤不平。

「世道如此,多说无益。阿善,你可有什么法子?」姑母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

我踌躇凝思,一时无法接话。

「母亲!她不过就是一个 12 岁的娃娃,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一边在手掌上比画着字形,一边缓缓说道:

「姑母莫急,我有一个想法——张夫人本姓马,办的又是马球会,那么这个襻膊,我们可否以马字来进行图形变换,一改以往花草山水的图制……」

「以马作图,倒是有趣,只是这图案怎么设计才好?」

我摊开草稿纸,不一会儿工夫,就以小工笔草草勾勒出匹匹骏马奔腾的画面,以字形带图形,神形兼备,神色各异,足足 108 匹。

看着我的草图,姑父姑母连连称赞。

「好啊!这通京城,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襻膊样式呢!」

「至于丝线绣法,我想马各有形态,千马千样,我们务必要做到每一匹马,都是不同的色泽和绣法。」

「现在只剩下 6 天半的时间,足够吗?」姑父和表哥都提出了疑问。

「姑母和我联手的话,应该还有几成胜算吧!」

「没问题!大不了咱娘俩熬几个通宵,把这幅百骏图给绣出来!」姑母已然成竹在胸。

既已理出头绪,剩下的不过就是多年技法的正常发挥。

这副襻膊由姑母主绣,她针如游龙,丝线在绸缎上飞舞,针脚细密,无可挑剔。在姑母疲惫之时,我就会拿起绣针辅助一二。

虽然技艺没有姑母高超,但常人轻易也辨别不出来。

六天六夜不眠不休,我们娘儿俩,终于把这副襻膊给做了出来。

姑母捧着襻膊,顾不上连日疲惫,啧啧感慨:「都说我的襻膊是这京城附近独一份,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品,也没有这一副这样的别致生动!」

我笑嘻嘻地问姑母:「那这么说,您觉得咱这次能过关吗?」

姑母刮了一下我的鼻头:「小机灵鬼,在巧思和绣法上,咱这已经是无可挑剔,除非那张夫人蛮不讲理专门找茬,否则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迁怒我们的理由了!」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信心满满地将襻膊绣品献给了约定时间来取的张府小厮。

不到一个时辰,有人来报:「我们夫人请绣娘走一趟!」

4

姑母顿时阴了脸,姑父赔笑道:「敢问小大人,夫人要见绣娘,所为何来?」

小厮阴阳怪气:「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不是吗?跟着我走就对啦!」

人微位低,焉能不低头。这个道理我懂。

我拉着姑母的手说:「这幅绣品是我俩合力完成的,我们跟着小大人走吧!」

我用力地拽紧了姑母的手臂,想让她知道,有我在,不用怕。

将军府果然气派辉煌,我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根本没见过这阵仗。拽着姑母,跟着小厮,不敢多听多看,直直来到了正厅。

张夫人端坐在上首,不怒自威。

我和姑母怯懦地行了个万福礼。

「这副襻膊,是谁做的?」张夫人手拿襻膊,语气里听不出是何心境。

姑母颤颤巍巍,我抢先一步:「回禀夫人,是小女子的主意加上姑母的技法,您如果不喜欢,可以责罚我,千万不要为难我姑母。」

张夫人被我这一言语,笑道:「你怎知我不喜欢?我一生喜马,108 匹骏马栩栩如生,英姿勃发,相比别的襻膊上花花草草的俗气花样,凸显别致有趣!」

听闻如此夸奖,我们自然欣喜万分。

我自觉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便大着胆子向张夫人说:「襻膊既得夫人的喜欢,便是小女子的造化。小女子恳请夫人,日后让我母女继续在街市摆卖绣品,给小人一家一条谋生路。」

「瞧你说的,我何尝是那等凶狠恶人,会断了你们的谋生路。」说罢,狠狠剜了几个小厮一眼。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放心吧,领了赏银回去。这条襻膊还未上马球场,已经颇得几位夫人的赞赏。往后这些达官贵人、世家娘子问起,我自会帮你们多多美言。」

于是,我与姑母叩头领了 20 两赏银,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20 两,对于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吃上 5 年都足足富裕。

姑母一路告诉我,她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两。

得赏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四乡八里。

我那对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就在这时候带着我的孪生弟弟上了门。

「妹子,听闻你最近长脸了,得了将军夫人的赏银,还有源源不断的富家上门,求得妹妹的绣品呀!」生父觍着笑脸对姑母说。

「是什么风把宋家哥哥给吹来了,您不记得了吗?在您当年要丢弃女儿的时候,我可就说过,我也不姓宋了。请你和外人一样,称呼我一声甄娘子。」姑母一脸冷漠。

「瞧你说的,善姐儿是我的女儿,要不是碍于祖制,我怎么会忍心丢弃她?」

5

12 年来第一次见到亲生父母,我的心里满是悲哀。

还有我那个弟弟,那个当了宋家长子、要为他们光宗耀祖的孪生弟弟,此时正形容猥琐、扭扭捏捏地吃着手指。

我心里一声冷笑。

姑父打圆场:「宋家舅哥,善姐儿这么多年在我家好好的,无灾无祸,可见迂腐祖制也得应时而易。」

生母嘿嘿笑,终于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她姑父,您说得对,其实要不是当年我们把善姐儿交给您二老抚养,如今也排不上给家里挣脸儿……这如今,时节艰难,你舅哥今年的收成不如往年,您看看,是否给……」

「原来为的是这个!我说呢,这么多年未曾上门,听说善姐儿得了 20 两赏银,就上赶着要来认亲女儿了吗?」姑母毫不留情。

「妹妹,你自己说。」表哥也是愤愤不平,在一旁喊我。

我心里陡然一阵酸楚,看着两对父母如此争执,眼泪早已止不住。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万不能寒了姑父姑母的心。

要不是他们,我早已死于 12 年前的凄冷旧祠堂。

「我如今 12 岁,从不认识什么亲爹亲娘,我只有姑父姑母和表哥。」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哎你这孩子,你不认亲生父母,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生母忽然疾言厉色。

姑父拦在我身前:「好了好了,舅哥一家,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几乎算得上是驱赶,表哥把他们一家「送」出了门。

姑母一脸欣慰地看着我,泪水早已在这个善良敦厚的女人眼里打转。

「善姐儿,我虽说,认不认爹娘随你,但是此番他们因财上门,着实令我生气。」

「姑母,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姑父笑道:「瞧我们善姐儿,如今亭亭玉立,知书达理,花朵儿一般,而他们家那个小子宋运,一点儿都不稳重大方,还好意思说跟咱善姐儿是孪生姐弟。」

一番话把我们大家都逗笑了。

一家四口平静和乐的生活继续。

姑父的私塾每日书声琅琅,姑母的绣摊门庭若市。

表哥读书并不用功,时不时挨两句训斥。

我照常尽己之力为姑父姑母搭把手。

生父生母倒是脸皮厚,自那天被轰出去后,仍不忘偶尔到绣摊找我和姑母搭个话。

姑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面对曾经的兄嫂从不给好脸色。

我有时候碍于情面,不得不敷衍两句,心里也满是嫌弃。

「这 20 两赏银,我不会动用分毫,我们家尚且能维持温饱,将来都留给善姐儿当嫁妆!」姑母如此说,我脸上掠过一阵红。

我想,12 年前他们冒着违反祖制救下了我的性命,大概也只希望我这辈子能够平安顺遂罢了。

6

这一天,我与姑母照常摆卖完绣品,赶着回家。

路过河边,眼见十好几个街坊慌乱不休地从河里抢搬货物。

「这是怎么了?」

「甄娘子,这货箱里面装的是供奉真人的檀香,由小船运过来,不承想遇到了大风浪,把小船给打翻了,所幸离岸边不远,已是浅滩,但这檀香还是得抓紧搬上岸才行,不然我这条老命都不够赔呀!」一位熟识的大伯向姑母解释道。

看着他们愁苦地搬运,我一阵发呆,似乎想起了什么。

「大伯!你们先别忙,我有一个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如果不是万全之策,可别给大伯他们添乱!」

「姑母放心,我这法子应该可行。」

大伯看向我,一脸疑惑:「善姐儿,这批檀香足足有 300 箱,除了一趟趟来回搬上岸,还有什么办法?」

「大伯,你们可否找来一块大石头,一条可堪承重的木杆,以及一块大木板?」

「这容易,我马上给你弄来!」

很快,大伯叫上几位兄弟,搬来了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让他们把木杆和木板钉牢,用大石头作为中间支点,将货物先搬上木板码好,一群人排排站在木杆的另一端。

二三十个壮汉的重力,轻松地将货物就这样从水中迅速撬了上来,总算缓解了檀香泡水的危险。

紧接着,我又让他们一个个慢慢往中间石头靠拢,两边高度渐渐达到了平衡,我继续指挥,让人们统一稍微往右侧身,形成一股力,承载檀香的木板就这样慢慢地挪到了岸边。

街坊邻居顿时兴奋欢呼,直说:「姑娘这法子可真行!」

姑母看到货物都顺利上了岸,为街坊解决了燃眉之急,不由得笑道:「你这小滑头,怎么想出了这个法子?」

「姑母,我前天翻阅姑父案头的《天工开物》一书,里面说到了两样东西,一个叫碓,一个叫作桔槔,这就是杠杆。我们平时舂米和汲水,也是用的这个法子,我就是变通一下。」

「难怪你姑父坚持要让你读书识字,原来妙处就在这里呢!」

「姑娘,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小小年纪真是不得了哇!」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我和姑母不好意思地回了家。

一路上,我早已在盘算另一件事。

回到家,姑母将河边的事情给姑父和表哥讲述了一遍。

「我们善姐儿真是出息,看书过目不忘,还能灵活变通,我看呐,你比你表哥都强得多!」姑父啧啧。

表哥听闻嘟嘟囔囔地埋怨:「哎哎哎……你们夸妹妹就夸,犯不着说上我呀!」

「姑父姑母,今天的事情,倒叫我想起了一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们今天帮街坊解决了搬货上岸的事情,这背后让我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是如若一群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那准能办成大事!」我兴奋地说道。

「对喽!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姑母说。

「所以,我在想,现如今我们得了将军夫人的称赞,绣品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但依靠我们娘儿俩日夜赶工,所赚钱银终究有所限制。」

「那么你的意思是?」

「开绣坊,募绣娘,传技法,创商号!」

7

姑父一家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声调更高悬了起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天傍晚的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身影也像是大人般,在兴起这场兴旺家族的讨论。

「姑母的绣技在这京城近郊一带绝无对手,但一家独大,未必是好事。

「我们开设绣坊,将技艺传承下去,与绣娘约法三章,学成五年内,必须为咱家绣坊效力,五年以后方可自由选择。

「此外,我们的绣品,不单自己售卖,也可以以较低价发放给摊贩售卖……」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的生意经,姑父姑母连连点头。

「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创办自己的商号,将姑母的技艺和得过将军夫人赏赐的绣品都凝结在这个商号里头,趁着现在这个热乎劲,把生意搞起来!」

「那我们的商号叫什么好呢?」姑母问。

「这就有劳姑父给商号取个名字啦!」

姑父连连点头,来回踱步:「归真绣坊,如何?」

「返璞归真,是绣品技艺的艺术追求,真又与咱们家的甄姓同音,便于联想,真真是极好的!」我实在掩饰不住兴奋。

「只是,咱们这小老百姓,要创商号可不容易,你可有十足把握?」姑母问。

「我细细盘算过了,咱只需要租赁一个商铺,其余的费不了多少银钱。

「将军夫人赏赐的 20 两,用来当咱们的创办资金即可。

「赢了,是我们的福分;输了,也不吃亏呀!」

「我可是想将这 20 两留着给你当嫁妆用的哩,将来谋一门好亲事,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姑母放心,婚姻大事,也需靠命理。如果我有福分,也不需要这 20 两嫁妆。

「现如今这样的好机会,咱们将银钱拿出来做一番尝试,成了,可是惠及子孙的产业!」

姑母终于被我说动。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租赁商铺,誊写商号,招募绣娘,我们一步步按计划而行。

「归真绣坊」如期开业,绣娘个顶个的心灵手巧,绣品个顶个的精致时兴。

得益于姑母长年累积下来的好名声,以及四邻八里人人都知道,将军夫人凭借我们的绣品,在马球会上风头尽出,风光无限。

一时间绣坊名声大噪,财源滚滚。

这儿一天的收入,甚至可以抵得上姑父半年的银饷。

人人称道我这个不受待见的「洗女」,不承想不是「灾星」反而是「福星」。

眼看甄家日富一日,我那对亲生父母,又找上了门。

这一次,是生母想要来当绣娘,还拉拔着弟弟要来管账。

「善姐儿,母亲这双手最勤快了,你让姑母好好教一下母亲,母亲定能当一个好绣娘。还有你这弟弟,书读得不行,往后怕是科举无门,你让账房教他管管账,也可谋生呀。」

「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刺绣不知道要挨多少次针扎,管账不知道要熬多少宿无眠,恐你们受不得如此辛苦。」我翻了个白眼。

生母的脸色又红又白。

生父叹了口气:「你别想着如今赚了点银钱,就可以不拿眼睛看人。人都有个三衰六旺的,恐日后也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您放心!各人自扫门前雪,我们两家的事,还是互不相干的好!」

姑父装模作样训斥:「善姐儿,不得无礼!」

他们俩被气走了,一路骂我。

姑父也劝说:「他们到底是你的生身父母,你可以不接受他们,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8

只要生父生母不来硌硬,我的日子实在是充实又快乐。

归真绣坊在我和姑母的打理下,远近驰名。

一转眼我就长到了 15 岁,及笄之年。

少女的转变似乎就在一瞬间。原本身量未足的体态,如今倒也真像个大姑娘。

我的长相并不与生父生母相似,眉眼间有点神似姑母的柔和,外人也常夸顺眼秀气。

绣坊的成功让很多人已经不敢拿我「洗女」的身份说事,他们更多的是夸我乖巧精明,是甄家的福报。

但我已然到了及笄之年,并没有媒婆上门说亲,焉知不是他们骨子里,依然忌惮我的身世呢!

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想起,旧祠堂里每年都还有那么多头生的女儿,没有像我这么幸运有姑父姑母收养,出生即毁灭,是多么不人道的一件事!

然而女子生存极为不易,我能活下来已是上天垂怜,根本无力为其他的「洗女」伸出援手。

某个傍晚,红霞满天。

绣坊的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那些夫人、娘子和姑娘们,选个手帕,买个襻膊,不亦乐乎。

正当我送走了最后一位娘子,准备收拾收拾关店之时,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他明显带着伤,左手掌捂住右手臂,趁着我店门未关,倏忽之间便闪了进来。

用尽力气一头栽在了最靠里的一张凳子上,不再说话。

「这位大官人,您这……」我被吓得不轻,带着疑惑上前试问。

绣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怕来者不善,正犹豫要不要赶紧报官。

我看他右手臂上的血还不住流淌,整个人都虚脱了。

想起之前随意翻阅医书看到的止血要义,心想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赶紧找出一条干净绷带,在伤口的上方紧紧缠住,并拿出家里常备的刀伤药,撒了药粉上去。

这时候我才有时间观察他。

看他身着华服,腰间还佩戴美玉,并不像是普通人家。

手臂上的伤,像是被人行刺。但腰间美玉荷包俱在,说明伤人者并不是为财。

那必定是有什么仇恨,才要如此追人性命。

既是惹上了仇家,那此刻他留在我绣坊里,会不会惹出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我觉得从绣坊的经营安全可见,还是报官为上。

「大官人,大官人……」我推了推他,尚无反应,正要转身离开。打算喊来一个绣娘帮忙看着,我自己去报官。

结果在我转身的瞬间,一个巨大的力量,向后拉住了我的手袖。

「啊……」我不由得叫了出声。

9

「嘘!」那人用尽力气,用手示意我勿要喊叫。

「你醒了?你是谁?」

「感谢姑娘给我上药止血,能否麻烦姑娘,先给在下一碗水喝。」

「好好好!我这就去取。」

我给他端来了水,只见他像饿了三天三夜似的,一口气闷了五大碗。

「大官人是否要来点茶饭?我可以为你到街上去买。」

「感激姑娘相救!」

如此,我又为他弄来了一桌好茶饭,看着他吃完。

果然我的判断并没有错。

看他吃饭的规矩礼数,就一定不是普通人家,世家公子的风范渐渐恢复。

「姑娘,此番若不是姑娘搭救,只怕我性命不保。可否劳请姑娘告知芳名,日后好答谢!」

「我是这归真绣坊的人,我姓甄。」

「甄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不敢相瞒。我是桓毅侯府的独子。我叫任之航。」

「桓毅侯府?那你为何会沦落至此?」

「你有所不知,我母亲原是父亲的爱妾,正室无所出,我是唯一的继承人。

「此番父亲病重,我外出游历,不承想遇到了嫡姐派来的杀手,要置我于死地。

「我的人手与他们交手多次,多番逃脱,及至今天下午,稍不留神还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我一面听着,一面早已惊掉了下巴。

大家族争夺财产权力本属常事,这种直接取人性命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那接下来你怎么办?」

「我本无意于爵位继承,如若我那嫡姐不派人取我性命,要我将爵位让给她的儿子,我也是愿意的。江湖广阔,我自有去处。」

他顿了顿,又说:「而如今,她步步紧逼,我便非要继承这爵位不可,我要让天下人看看,庶子也是子,历朝历代均有礼法,非阴诡手段可豪夺也!」

他这通身的气派,他这不俗的谈吐,倒真让我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那你如今躲进了我这绣坊,恐他们很快也会搜查到,让我想想带你藏身哪里比较好。

「我家里肯定不行,既能找到绣坊,很快也能搜到我家。

「那等我回家禀明双亲,给你另外找一户农家,安静先住着,养病,如何?」

听到我这样说,任之航眼里满是感激:「我与姑娘一面之缘,竟得如此相救于水火,可知天下之人,也未必都是趋利避害的宵小之辈。」

「你这么说可羞煞我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日后你若能顺利归位,也算是人生一番历练。」

「姑娘通达,愧莫能及。」

当晚,我先安顿他在绣坊的库房里休息。

回到家中,立即关闭门户,跟姑父姑母以及表哥说明了今天的见闻。

姑母一家都是本分老实人,哪里听过这样的事,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

「那那那,他今晚住在绣坊,安全吗?」

「他是个极聪明的,一路上也是甩开了眼线才能逃脱到绣坊,但想必对家不肯善罢甘休,接下来定会细细查问,不能让他一直在绣坊躲下去。

「所以我想着,让姑父在远郊寻找一处荒废的农户,稍微收拾一下,让他住进去养伤,不消半个月也就能养好。我们每日送点茶饭过去,等他回去夺权,便不关我们的事了。」

「哎呀不成!自古夺权都是九死一生,他若是成功,也未必会记得我们的功劳;他若是失败,对家岂不会寻上我们,到时候保不准就是倾覆大祸!」表哥着急嚷了出来。

10

「世间黑白,自有章法,见死不救,也实属不该呀!」我虽然无法反驳表哥的担忧,但却一心只想救下任之航。

姑父踌躇许久,看向姑母说道:「当初我们救下善姐儿,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结果如何呢,我们白捡了一个好女儿!如今善姐儿想救这位侯府公子,推己及人,我们也顾不得后事如何,你说对不对?」

姑母点点头:「行善积德,总归不错!」

就这样,在姑父姑母的支持下,我们给任之航找了一个隐身之所。

这半个月,我每日天不亮便带着茶饭给他送过去,他的身体也日渐好了起来。

到底是人在壮年,恢复得快。

这一天微风拂面,任之航已经能够开始操练剑术。

看着他挺拔昂扬的身姿,我不禁暗暗感慨:「果然是人中龙凤,器宇不凡!」

少女的旖旎遐思并不由身份地位的差距而受左右。

我被眼前的这个男子吸引,是那种单纯发自人性的吸引。

练完剑,任之航看我正发呆,随即舞起几片树叶朝我脸上拂过。

我吓得一激灵,他倒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大约两日之后,我便要回到侯府去,父亲病重,我不便久留,恐生异端。你放心,等我把家里的污糟事处理完毕,定要……」

「定要什么?我可不图你的回报啊。你是个好人,你顺利承继爵位,也是礼法所依……」

「知道你不图回报,但你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什么呀?那你把话说完。」

「好,那我问你,你已然及笄,为何还没有婆家?」

我被问得一阵羞恼,只能怔怔出神道:「我这样的人,怕是没有婆家敢要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么风姿出众,能持家,会理事,能读书,会刺绣,怕不是门槛都要被媒婆踏平了吧!」

「我……我是洗女,你知道什么叫洗女吗?」

「洗女?愿闻其详!」

「我出身宋家庄,祖制代代相传,一对夫妻的第一胎孩儿,只能是男丁,若是女孩,便要完成洗女旧俗——

「也就是将女孩扔进旧祠堂,自生自灭;生多少个女婴,就扔多少个。

「直到男婴出世,让他成为家中长子。这样才能永葆家族昌盛。」

未等我说完,任之航就气得扔下了手中的剑:「这是什么迂腐祖制?简直毫不人道!」

这似乎是我这 15 年来,除姑父姑母之外,听到的第一句支持。

我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全仰赖姑父姑母冲进祠堂把我给抱回了家。族人都认为洗女就是灾星,会给家族带来祸端,只有姑父姑母不嫌弃我。」

「甄大姑娘,你要相信,你绝对不是什么灾星,你这么宅心仁厚,又聪敏机智,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哈哈哈……你放心,我可不会妄自菲薄。祖宗礼法,必得因时而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代代昌盛,绵延不绝。如若祖制有违天道人心,那么,当废则废。」

「你说得对,洗女可不就是有违天道人心,总有一天,必不能再为害宋家庄女婴。」

「嗯呐!我也希望能见到这一天!总之,我现在活得好好的,绣坊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未来我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让那些认为我是灾星的人看看!」我爽朗地笑着。

任之航看着我:「你这样的女孩,跟我以往认识的那些高门贵女太不一样了,你简直就像是夏日里的清风,为人爽利,直言直语,真好!」

我被夸得不好意思,逐渐低下了头。

几天后,任之航回了侯府。

我平静的生活继续。

几个月后,我似乎逐渐淡忘了曾经认识的这位贵公子。

只隐约听得,桓毅老侯爷病逝,小宗承继大宗,庶子顺利袭爵。

新侯爷威风凛凛,侯府旧气象焕然一新。

我为他高兴。但这一切,终究与我无关了。

直到几天之后,一辆官配马车,忽然上了门。

是他,曾经那个受了伤奄奄一息的任之航,如今已是尊贵至极的新侯爷。

「甄大姑娘,许久未见,近来安康?」一见面,他便问候。

「侯爷万福!劳侯爷记挂,一切安好!」我不卑不亢地行了个万福礼。

「安好便好,贵府姑父姑母何在?」

「你想见我姑父姑母?为何?」

「你不知道吗?我是来提亲的。」新侯爷威风八面。

11

「不行!我不同意!」我被吓得一激灵,几乎脱口而出。

姑父姑母闻言从内而出。

任之航给他二老行礼:「甄伯父,甄伯母,晚辈今日特来拜见二位,求娶贵府甄大姑娘,这是一点见面礼,还望您二老笑纳。」

说罢,便吩咐抬上了 8 大箱笼的东西。

这高调的出行派头,这富贵权势压人的情景,已经引得街坊邻居探头交耳。

「什么?桓毅侯爷要求娶一个洗女?」

「这甄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姑父眼见议论纷纷,来人是贵客,也不好在门口僵持,只能将任之航迎进了内厅。

原本我们住的只是一个农家小院落,这几年绣坊生意火爆,姑父便购置了这处三进新庭院,宽敞明亮,住进来也不过一年光景。

进了内厅,任之航态度愈加恭敬起来。

因他是新贵侯爷,姑父坚持让他坐在上首,他自己百般推辞。

「甄伯父,甄伯母,晚辈前因家事所累,蒙甄大姑娘大义相救,才有了如今光景。今日贸然求娶,实属唐突,但晚辈真心天地可鉴,万望成全!」

「我们阿善出手相救,并不曾图谋什么。侯爷不忘前情,令人敬佩。但我家小门小户,实在不堪匹配侯府高门大院,还望侯爷见谅。」姑父看出了我的心思,出言拒绝。

「甄伯父,如今我既袭爵,侯府的污糟人情关系业已基本了断,善姑娘嫁给我,必然不会委委屈屈过日子。」

「任之航,你说我与你有恩,感恩的法子有很多,为什么非要娶我呢?」我在一旁忍不住接了话。

「因为你聪慧貌美,与我见过的大宅院里的高门贵女不同,你的心思不在这些后宅缠斗上,你善良聪敏,有事业,有远见,多少男子尚不能及,叫我心生爱慕。」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我知道,你困于洗女身份,一心想要证明祖制的荒谬,一心想要拯救更多的女孩免遭荼毒。」

「那又怎么样?办不到的事情……」

「办得到!我继承侯爵的第二天,就委派人手到宋家庄调查洗女一事,多番收集查证,意欲将这种有违天道人心的旧俗揭露给朝廷,上报取缔。

「如今圣上已经着手审阅,相信很快就有定论。这场绵延几百年的悲剧,就要终了了。」

「真的?你怎么会这么做?」我惊讶。

「你明明事事优秀,却困于洗女的诅咒,刚出生就差点活不成,十几年不知道遭受多少白眼委屈。宋家庄头生的女孩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命运。」

任之航一番话掷地有声,我真的被感动了。

「但是,这也不必要娶我呀!」事关终身幸福,我依然不想轻易点头。

「宋家庄旧俗延绵数百年,一时的取缔并不能改变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我要让你成为新晋侯爵夫人,风光大嫁,请封诰命!

「让世人看看,他们眼中的灾星,可以活得如此体面尊贵。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有你,不可替代的你!」

他越是说,我越是羞得抬不起头。

任之航看向姑父姑母,二老也看向了我。

「任之航,我当初救下你,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更害怕你我云泥之别,你一时的喜欢,抵不住一世的消磨。」

「我话都说了这么多,你仍有这么多顾忌吗?那你告诉我,要你嫁给我,需要什么条件?」

12

我略微思量:

「除非,你我约法三章。

「一来,你不许纳妾。你困于庶子身份才招惹杀身之祸,我不希望以后的孩子也有这样的纷争;

「二来,让我继续经营绣坊。归真绣坊是我和姑母毕生心血,我不想因为婚嫁而放弃;

「三来,如若未来我不能适应侯府生活, 你我好聚好散, 你必须答应我和离, 而不是休妻!」

我一口气说完,任之航坚定的眼神未曾闪烁过一丝犹豫。

「好, 我答应你!」

「侯爷,常言道, 一入高门深似海。你可想好了再答应。」姑父提醒。

「甄伯父, 甄伯母,我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敢登门,自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您放心,我说到做到!」

听到他如此说, 我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姑父姑母也欣慰地笑了。

一月后, 侯府的花轿就上了门。

他为我事事想得周全。

包括,提前请好礼仪嬷嬷, 教习各类官宦礼数, 免我大礼上出丑。

包括, 将送嫁的十里红妆自行准备, 悄悄地抬进了甄家后院。

小到嫁衣妆奁,大到彩炮红绸, 他都亲自过手。

迎亲当天,他做足了小女婿的姿态,丝毫不以身份压人, 让甄家上下个个满意。

只是, 我那对脸皮厚的亲生父母, 又出现了。

这一回, 开始哭惨。

我还在内房进行大妆时,生父生母便抢到了跟前。

生父拉着我哭:「爹娘当年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怪我们。今后, 你攀上高枝, 可别忘了,拉拔拉拔你兄弟!」

我一把拂开:

「这十六年来, 你们未曾养过我一天。我的爹娘,只能是我的姑父姑母。

「听闻宋家弟弟如今很不像话, 混迹勾栏瓦舍,整日斗鸡摸狗。

「这就是你们要的好儿子,还要我怎么拉拔?」

一番话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如今朝廷下令, 解除洗女旧俗, 我家善姐儿总算得到了一个公平的身世。前尘往事,不说也罢。」姑母在一旁搭话,我知道, 她也是想劝解我,放下对亲生父母的仇恨。

我对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当即把生父生母请出了我的内房:「舅老爷,舅太太,请到前厅坐坐吧!」

任之航来接亲了。我们一起给姑父姑母行了礼。

我泪眼汪汪,姑母拉着我也舍不得松手。

「岳父岳母,请放心,我定会好好对阿善的!」

他这一称呼,我心里一颤, 旋即跟着他喊了一声:「爹,娘!」

多年的酸楚化作一个大大的拥抱,和我的亲爹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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