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悲剧皆因你而起》

我是顶级难度副本里的任务目标，进入副本的挑战者的任务是阻止我的死亡。

没有人成功通过过这个副本，在程序的设置下我总会因为不同的死法失去生命。

无数次死亡，无数次重置。

直到这个自称072的挑战者用性命保护住我后，他消失了，我带着记忆来到下一次重置。

我脱离了程序的设定。

副本迎来了新的挑战者，他使用时间停止时，我在他的面前动了起来。

“为什么对目标不起效？”

“做个交易吧，我帮你通关，你帮我找一个人。”

1、

我看着面前表情错愕的新来的挑战者，说出了在心中准备已久的说辞。

这一次的重置，我特地在今天来此处等人。

我和072在上一次重置就是在此时此地遇见的，我猜测来挑战副本的人都是从这里开始和目标接触。

其实我想见到的不是面前的这张陌生的脸。

新来的挑战者似乎是没意料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呆愣在了原地。

“你只需要回复是或不是。”

我再一次开口。

我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他的回答是不是，我就在时间停止结束的那刻冲向车辆疾驰的公路，让他刚来任务就失败。

“……是。”

得到满意的答复，我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双手交碰的那一刻，时间停止解除，周围又恢复了热闹。

我主动开口，对着还有些发愣的新的挑战者发出邀约。

“找个地方谈谈？”

我把他领到了自己家里，因为这是最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我叫黎叁，怎么称呼你？”

他拘谨地端着我给他泡好的茶，提防着不敢下嘴，见我发问，他赶紧放下杯子。

“073。”

“073……果然没有人会叫那样的傻名字……”

“你有自我意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不遵循程序设定的……人。”

“他和你一样，来自我去不到的地方。”

我答非所问，自顾自的在书架上翻找着。

“你要找的人是谁？”

我拿出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翻动着书页回答他。

“072。”

为了保护我，明知道和我相碰能力就会消失，也要舍命救我的人。

赋予我自我意识，和记忆的072。

2、

“……你每天没有事情做的吗？”

面前的男人自那天起，便像是寻到骨头的小狗，每天缠在我身边。

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人，突然闯入了我的生活。

我不耐烦地皱着眉，看着又一次出现在我工作地点的男人。

这次是咖啡厅，我几份工作中的一份。

父母自幼就抛下我去了大城市工作，听说他们有了个新孩子。

“叁叁啊，爸爸妈妈在这边工作很辛苦的，你还小，我们不方便带着你，你在爷爷奶奶家一定要听话。”

“弟弟？他还小，离不了我们，奶奶年纪大了，你懂点事，没事的话先挂了吧。”

爸妈匆忙挂断电话前，我听到我未曾见过的“弟弟”跟爸妈撒娇着要他们带自己去游乐园玩。

虽说他们会定时打钱过来，但是那点钱只是勉强能支撑开支。

爷爷前些年去世了，现在奶奶也因为操劳落下不少病，半年前查出了胃癌，住进了医院。

为了生活，工作后我不得不在空余时间找兼职增加收入。

他只是笑笑，并不气恼我差劲的态度。

“你们这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句话你问了五次了。”

他支着脑袋，烦恼地望着我。

“可是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个，我想点你最喜欢的。”

我转身就走，他赶忙抓住我将要离开他可触范围的袖口。

“别走别走，那就这个吧。”

我回头看去，他胡乱点了个咖啡和甜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又一日，我在书店整理着被孩童乱放的书。

在把面前书架上的书抽出来时，空出的缺口后多出了张脸。

我吓得后退几步，他忍着笑对我打招呼。

“又见面了，我们真是好有缘分。”

被这样纠缠了一个月后，我忍不下去了。

我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找到目光在我身上一刻不离的男人，第一次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3、

“又……又见面了……我们……”

他显然是没料到我早就发现了他，还主动到他面前，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直接打断他说出那句我已经听腻了的话。

“真是好有缘分？说的我耳朵都起茧了，如果你现在不回答我，以后我也没必要回答你任何一句话。”

“……我确实有点图谋……”

“三，二……”

他连忙拦着我说出最后一个数字，慌忙开口。

“我……我父母走得早，身边的人嫌我的情况。我性格也不是很招人喜欢，一直都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人……”

我回想了一下，那天他急匆匆走来，手上拿着的奶茶撒了我一身，那天另一个兼职的地方的老板又拖欠我工资，心情很差，当时下意识骂了一句……

“……你受虐狂？”

他愣在了原地，缓过劲后迅速反驳。

“……这个不能依你，这个真冤枉啊！”

他说他叫072，我觉得他在糊弄我。

几次逼问下他依旧这样说，见他态度诚恳，我也只当他说的是真的，就叫他072。

我不知道他从哪来，我自幼在这边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只当他是来这里探亲或是旅游的过客，认为他可能只会待一段时间。

他却转头来了我每一个工作的地方应聘，成了我的同事。

“你真的没事做吗？天天赖在别人身边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072惊讶地看着我，夸张地喊起来。

“什么别人？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不需要朋友，你一直跟着我真的很给我增加工作量。”

他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他委屈道，“我从小就没有朋友……”

“……那我大发慈悲的当你朋友。”

他欢喜地将我抱起转圈，成功的打破了老板最喜欢的花瓶，扣了我们的工资。

回家路上，我负气地走在前面，不理会身后072的道歉。

“我真的错啦叁叁，我去跟老板说只扣我的，肯定不让你一起被扣。”

我见他叨叨了一路，正准备软下态度，给他个台阶下，手机突然响了。

“您好，是陈丽女士的家属吗？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情况不太乐观，家属能来医院一趟吗……”

4、

我听到消息后手不受控的发抖，072在旁边听到了些，问完我医院的地址就打了车，陪我去医院看奶奶。

匆忙赶到医院，他甚至比我对这里更熟悉，去了前台问完情况就带着我去往奶奶的病房。

我想问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但是奶奶的情况更紧急，我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明明昨天还摸着我的头让我别太辛苦照顾好自己的奶奶，此刻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连我们来了她都没有察觉到。

“奶奶，奶奶……”

我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是一双并不柔软的手，布满老茧，瘦弱得像是只在骨头外包裹了层皮肤似的。

但是正是这双手，在我被说成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时，护在了我的身前，用爱把我滋养长大。

奶奶和爷爷很疼我，他们也很恩爱，让我想不明白这样好的爷爷奶奶怎么就生出了爸爸这样把孩子扔给自己爹妈养的不负责任的人。

爷爷去世后，奶奶在我面前故作轻松，但我经常在夜里看到奶奶抱着爷爷的遗像抹眼泪。

自那之后，奶奶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加上常年和爷爷为了我操劳，积劳成疾，半年前查出胃癌后更是连下病床也有些艰难。

踏入病房见到奶奶的那刻我就已经眼眶发热，此刻靠在奶奶的手上，眼泪不受控地落下。

072见我难过，在我身后轻抚着我的头，默默地安慰。

过了好一会，奶奶的手轻轻地回握住我的手。

我惊喜地抬头，对上奶奶缓缓睁开的眼。

“叁叁啊……怎么这么快又来看奶奶啦？奶奶不是跟你说啦，医院的护工很会照顾人的，有她们在奶奶一个人在医院也没关系的，你每天工作这么辛苦，天天来看奶奶会不会很累？”

“怎么会累呢？奶奶，是我一个人不行，我每天见不到奶奶就好想奶奶，奶奶不会嫌我烦吧？”

奶奶缓缓抬起手，抚上了我的头。

“怎么会嫌你烦，奶奶高兴还来不及！这个是……”

“啊……他是……”

“叁叁，你什么时候谈了个男朋友?现在才带给奶奶看？”

男朋友？谁？

我回头一看，072正拘谨地站在我身后，抬起手跟奶奶打了个招呼。

5、

我急忙开口想要解释，奶奶先开了口。

“叁叁，你身边现在有个人照顾你奶奶就放心了，你老是不在乎自己，有个人管管你也好。”

“放心吧奶奶，您住院这段时间我会帮您好好照顾叁叁的。”

我背对着奶奶，瞪了一眼净说胡话的072。

“奶奶啊，最希望的就是能见到叁叁有个着落，奶奶现在身体不好，还以为等不到这天了……”

我慌张地晃了晃奶奶的手，阻拦她继续说。

“瞎说，奶奶，你肯定长命百岁！”

奶奶被我逗笑，“好，我们叁叁说得对，奶奶一定能再陪叁叁很久很久。”

072找了个椅子在我身旁坐下，将手放在我和奶奶交握的手上。

“奶奶，还有我呢，我和叁叁一起给您养老。”

病房外，我透过窗看着熟睡的奶奶，医生递给我病危通知书。

“胃癌多发转移，患者年龄高，我们会尽力的，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在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下我的信息，每一笔都很沉重，这张纸系着的是世上唯一爱我的奶奶的生命。

我没有可以倾诉的亲人，我看向一直站在我身边的072。

“奶奶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吧？”

072没了往常的轻松，看着我久久不语。

我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回去再看一眼奶奶。

“叁叁。”

“怎么了？”

眼泪在转身那刻决堤，不想被人看到，我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回话。

“你还有我。”

“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你真的很闲吗？今天耽误你太多时间了，我自己没问题的，你先回……”

我的话没能说完，072从身后拥住我，他用坚实的双臂环住我发冷的身体。

“你……”

“你忘啦？我现在可是奶奶很满意的未来的孙女婿。”

“那只是误会，我会跟奶奶解释清楚的，我们只是认识了一段时间，你没必要为了一个误会做到这种地步。”

我抬手想将他推离我身边，掩饰我现在脸上的狼狈，他却将双臂收紧，我连一寸都没推开。

“有必要，如果我说我……”

6、

我心底竟然对他的后话有了一丝期待，我转头看向072。

“我……我可是你朋友，朋友的忙我当然愿意帮。”

朋友吗？

对，我在想什么，只是朋友。

“你这个朋友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

我扯出一抹笑容，手覆上他环着我的手背，他怔愣住，手臂松了劲，我总算得以逃离他温暖得发烫的怀抱。

我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我的目光顺着交握的双手向上看，看着他呆愣的脸。

“那就拜托你啦，陪我在奶奶面前演下去，等奶奶病好之后，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都答应你。”

072缓过劲，回握住我的手，唇角弯起。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

“想想怎么坑你一笔。”

“……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072竖起手指晃了晃，转身前往奶奶的病房，细心地帮她把被子盖好，拉着我离开了医院。

回家路上，072突然问我。

“你知道白日烟火吗？”

我摇摇头，“烟花不是只能在晚上放吗？白天放有什么意思。”

“我想到我要什么了！”

072突然凑近到我面前，笑得灿烂。

平时没仔细看过，这样一看072还挺有姿色的……

脸庞有些发热，我抬手覆上他的笑脸，往旁边推了推。

“想要什么？”

“我想要带叁叁看一次白日焰火。”

我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就这么简单？你不是要坑我一笔的吗？”

“白日烟火一点也不比晚上的差，我也是听人说过，我自己也没见过，我想和叁叁一起看一次。”

我敷衍地回应了一句，他却十分认真，抓住了我的衣角。

“叁叁，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一定。”

7、

“选择化疗，成功的话患者能活一年左右，选择不化疗，患者的情况大概只剩下半年左右。”

奇迹没有降临，我还是等到了医院的最后判决。

我将头靠在奶奶的枕边，奶奶戴着呼吸机，手上密密麻麻插着针管和仪器。

早在奶奶查出胃癌晚期的那天，我就联系过爸妈。

爷爷去世时，他们也只是出资办了丧礼，人没有回来。

“我们工作很忙，你长大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现在奶奶躺在病床上，生命进入倒计时，他们也不曾露面。

奶奶像是感受到有人来了，艰难地睁开眼睛。

“叁叁……还有……小凌，你们来啦……”

她比之前更瘦弱了，薄得好像开了窗冬风就能将她带离我的身边一样。

“奶奶，化疗是不是很疼？”

“叁叁，奶奶……有点想……回家了……”

我双眼含泪，握住奶奶的有些冰凉的指尖。

“奶奶，我收拾好啦，好久没有和奶奶一起住了，奶奶今晚像小时候一样陪我睡觉好不好？冬天好冷啊，叁叁想奶奶了。”

072陪着我带奶奶回家，出院的那一刻，奶奶久违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下雪啦，我们叁叁最喜欢雪了，小时候总爱玩雪，老把自己手冻得通红，小凌啊，你可别惯着她，着凉了会生病的。”

072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手套，将手套套在我的手上。

我把奶奶的围巾裹得紧了些，皱着眉头撒娇。

“奶奶，我都是大孩子了，才不会因为玩雪生病，你别跟072乱讲。”

“好，好，奶奶不说啦……”

072为我们撑着伞，奶奶抬头看向伞外飘落的小雪。

“希望雪下得再久些……”

奶奶喜欢春天，因为我喜欢雪，她总盼着自己喜欢的春天来得更晚些。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长，奶奶没能等到春风。

奶奶真的走了，她去到了我们无法踏足的地方。

在那边，爷爷一定会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向春日。

我平静地重复着日常，度过一天又一天。

072依旧在尽职地扮演着我的男友，即使奶奶不在了。

奶奶的葬礼她的独子也没有带着家人出席，我也没有落下一滴泪，眼泪好像在奶奶离开的那天已经流干了。

“072，不用继续演下去了，唯一的观众已经离席了。”

我有些累了。

7、

072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但是耳朵像是蒙了层雾，什么也听不清。

无所谓了，不重要了。

我推开072搂住我的手臂，这样的动作在以往奶奶在的时候他重复地演过很多遍。

每一次都让我感到温暖的怀抱，这一次好像失效了。

“我说了不用演了！”

我声音不受控制的大了些，072伸向我脸庞的手，在听到我的话的那一刻停住了。

“对不起……我……”

“我有些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072，兼职那边你帮我请个假吧。”

不再去看072失落的脸，我转身离去。

世界上最后一个爱我的人离我而去了，我被抽干了力气，丧失了至今为止一直努力的目标。

好累啊。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我回想起刚刚对072的态度，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大概是072打来的吧，我拿出手机，发现显示的名字并不是072。

“叁叁，奶奶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我启唇，却是愣了很久，我有太多话想要质问电话那边从不关心我的妈妈，最后问了她我最想知道的。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电话那头很快地接话，“最近天太冷了，黎炀身体弱，我们不方便过去。”

电话中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妈妈！爸爸抢我的玩具，呜……”

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样，哭闹声戛然而止。

“没事的话先挂了，妈妈有事情要忙。”

“又是忙！到底在忙什么？你们怎么就……”

我带着痛恨的怒骂终究是没能全部传达到他们耳边，她果断地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熄灭，麻木感又在心底翻涌起来。

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他们有了新的孩子。

甚至我是在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那个幸运地能在爸妈身边长大的孩子，名字叫黎炀。

世界上爱我的两个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至今为止努力的目标都消失了。

没有目的的行为是无用的，就像我现在依然重复着无意义的生活。

奶奶，你们等一等我吧。

叁叁想你们了。

8、

我收拾了家，将家里奶奶之前精心照顾的盆栽送给了经常照顾我们的邻居。

“这么多啊，真的都给我了吗？”

邻居阿姨是个很好的人，小时候看我没有爸妈在身边，经常买糖还有小女孩喜欢的发饰送给我。

奶奶生病住院后，她见我一个人在家，担心我不好好吃饭，常常将做好的热饭菜给我送来一份。

她总是在楼下经过我家窗台时停止脚步，她没有提过想要折几朵回家，只是欣赏着盛开的花。

“对呀，感觉阿姨很喜欢它们，交给真正喜欢它们的人我放心一点。”

阿姨抱着几盆花非常开心地要招呼我进去坐坐，我说还有事情要做，婉拒了阿姨的邀请。

“有空来阿姨家坐坐，阿姨这可欢迎你啦。”

把家中剩余的食物都做完了，不知不觉地做了许多奶奶教给我的菜。

我吃着那些熟悉配方的菜，感受着奶奶教会我的味道。

最后我去了爷爷奶奶带我去过的大楼的楼顶，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争抢着灌入我的衣服。

小时候因为没有爸妈在身边，我常常被班里其他小孩嘲笑，偷偷在被子里哭过几次。

“爷爷，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叁叁总是见不到他们。”

爷爷奶奶难得的回答不上我的问题，看着眼睛红肿的我叹了口气。

那个年代没有视频电话，除了去到他们工作的城市，不然是没办法见面的。

爷爷奶奶不忍心见到我一直这么难过，给我编造了善意的谎言。

他们带着我到了他们所知道的最高的地方，这栋大楼的楼顶。

“叁叁，你往那边看，爸爸妈妈就在那边。”

他们指着一个方向，地面上的事物在高楼之下都变得很小，我尽量瞪大眼睛去看，也没能看到哪一个黑点是爸爸妈妈。

不忍心让爷爷奶奶失落，我假装看清楚了他们在哪。

“我看到了！他们在那里很努力的工作诶！”

爷爷奶奶眼中尽是心疼，我看了好一会后牵着他们的手回家了。

后来每一次想爸妈，我都会自己偷偷来看一看，想着长大了一定能看的更远，那个时候就能看清爸妈在哪里了。

直到长大了，我也没能看清楚，因为他们根本不在那。

我走到楼顶的栏杆旁，握住栏杆翻过，站在了大楼边。

9、

我向前踏了一步，步子悬空了一半。

手上搭着的栏杆以及脚下的半步楼顶是我和这个最后的联系，我一点点松开手，闭上眼向前倾身。

“砰——砰——”

我猛然睁开眼，手下意识握紧栏杆，反而将自己向回扯了一步。

入目的是浑浊的夜空，今晚云多，遮住了月亮和星星。

唯一闪着光芒的是远处正放着的烟花。

烟花……

“我想要带叁叁看一次白日烟火。”

072，我要爽约了。

我再次合上双眼，准备在漆黑中走到尽头。

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握住，那人有些急躁，腰间突然被人一把揽住，将我朝楼内拖。

即将着地的身体没有感受到疼痛，有个不算厚实的“垫子”垫在我的身下，缓冲了摔倒的冲力。

那个“垫子”翻身将我放倒在地面上，我想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情况，却被一只发颤的手覆上双目。

“为什么？为什么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他开口说的话并没有比手好到哪去，在呼啸的风中他的声音颤得几乎要让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尽力分辨出他的声音，开口询问。

“072，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为什么要抛下我？”

他将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继续问着。

我抬手想要将他遮挡住我视线的手拿下，他发现了我的企图，先一步将我的手钳制在身侧。

我有些恼了，张嘴想要继续质问他怎么跟到这里的，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脖颈上。

“072，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最后一个愿意爱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轻轻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腕，他犹豫地松开了手。

“今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会有其他人陪你看白日烟火，会有很多人愿意……”

“黎叁，不准食言，不能食言。”

我抬手凭着直觉摸索，摸到了他发冷的脸庞，和滚烫的泪。

“072，我是多余的，对于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我都是多余的。”

我拂过他的眼泪，他松开了遮挡住我视线的手，我第一次看到072这么悲伤的神情。

“我来……我来替奶奶继续爱你，你不是多余的，能不能为了我，不对，我求求你……别走……”

10、

我坐在家里喝着072给我买的热奶茶，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和薄唇。

他发现了我在看他，偏过头去，不让我继续看他的窘态。

我双手捧过他的脸，让他面对着我。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能找到我了吗？”

“我聪明。”

见他耍小脾气的样子，我有些忍俊不禁，但依然板着脸假装生气地皱眉看他。

“我说嘛……就是我看你状态不太好，过来找你又不在家，正好碰到你的邻居，她说你送给他好多东西就出门了，我想起来奶奶说小时候带你去过的地方，稍微分析一下就……”

我有些怀疑，但找不到疑点，见他说的认真，选择相信他。

“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

“当然是！”

“我说的是楼顶的时候。”

072变了颜色，跟被蒸熟的螃蟹一样，整个脸红得滴血。

“那个……”

他的反应已经胜过言语，我勾唇轻笑。

“072，刚刚我看到烟火了，很好看。”

我突然转移话题，他有些发愣。

“晚上的烟火很好看，我很期待你说的白日烟火。”

072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惊喜与期待。

我迎着他期盼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不会食言的，希望你也是。”

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圈住我的臂弯却是一点点收紧，像是要将我融入他的怀中。

“好。”

这晚竟然没有惊醒，踏实地睡到了天亮。

我搂住072昨天披在我身上的外套，将脸埋入其中。

072人并不在这里，昨晚他再三确认我不会轻生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还不走？这就打算跟我同居了？”

“有点太快了吧……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先回去了！”

想到当时他害羞得发烫的脸，不禁笑出声来。

春天要到了，奶奶。

我出门正要去工作的地方，正好遇到了邻居阿姨。

“阿姨早上好。”

“叁叁呀，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噢。”

我臂弯里挎着072的外套，打算今天见面的时候还给他。

“这是谁的外套呀？不像叁叁平时的风格啊？”

我低下头藏着有些发烫的脸，将外套揽得更紧了些。

“就是阿姨昨天见到的……”

“诶？昨天？阿姨昨天没出门，没见过谁啊？”

11、

072为什么要骗我？

我臂弯挎着072的外套，向今天的工作地点快步走去。

从第一次相遇后，他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

我只当他真的是和我有着相似经历，所以渴望拥有朋友，才会这样一直跟着我。

我从来没有去思考过为什么他总能找到我在哪，又是怎么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偶然”，让我真的开始觉得我们是因为有缘分才会一直遇见。

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不断敲打着我对072的信任。

红灯亮起，车辆一辆接一辆从我面前疾驰而过，将我鬓边的发丝吹得飞扬起来。

飞……

那天在楼顶，我甚至是在他将我拉回去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在此之前楼顶一片空旷，只有我的脚步声和风声。

他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后的？

与其说是他动作快，倒是更像是突然出现的。

还有他一直以来都能在我附近出现，只对我表现出依赖的这一面。

我把事情想象得太美好了，抹去我喜欢他对他的一切滤镜后，唯独剩下一种可能。

至今为止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全都是072带着目的性进行的……

脑子越想越乱，我现在只想快点找到他。

猜想只是猜想，只有他的回答才能给我的疑问落锤。

我走的很快，往常走十五分钟的路途，现在才过了一半就看到了咖啡厅的招牌。

072，你说的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身体突然失去平衡，身体被陌生的人牵制住，脖子感受到一丝寒意。

“别过来！再靠近我就杀了她！”

我不敢轻易动弹，侧目用余光看到了身后的男人蒙着面，情绪激动地将匕首再向我脖颈递了些。

匕首很锋利，仅是靠在皮肤上也让我感受到了一丝疼痛，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一定已经被划破了。

周围的人以我们为圆心，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围了一个圈。

有看热闹的群众，也有穿着警服的人。

身后的人想必就是他们的目标，因为我被歹徒挟持了让他们进退两难。

“你冷静一下，你要什么跟我们说，别为难小姑娘。”

“我要一辆车！我要离开这！如果我发现你们有什么小动作，我就马上要了她的命！”

12、

面前和歹徒沟通的警察将身上携带的武器往身下一扔，举着双手看着我们。

“我们答应你，先把刀放下，你带着个小姑娘逃跑，她不会拖累你吗？这样，换个人质，我来换她。”

“别动！别过来！你再动一下，我马上抹了她的脖子！”

身后的歹徒情绪更加激动了，箍着我的手臂收紧，我两眼发黑了一瞬，匕首破开了深一些的皮肤，痛感增加了几分。

“我……我帮你，我不会反抗的……你别杀我……”

还没见到072，还没有问到答案，还不能死在这里。

恐惧让我连颤抖都来不及，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唯一在动的是伤口涌出的几丝血。

“好，好，我们不动，你别激动。”

警察见歹徒情绪激动，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拿起对讲机，放在耳旁听。

“对讲机外放！让我听见你们在说什么，别想着搞什么计划糊弄我，我只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一到，我看不到车，我就让这个人给我陪葬！”

身后的歹徒对着他怒吼，警察怕他失控，照着他的话把对讲机调成外放。

“准备好的车到哪了？时间紧迫，十分钟内赶到现场！”

“明白。”

车很快就到了现场，人群被警方疏散，开辟出一条道路。

“我警告你们，都别耍手段！”

歹徒用匕首挟持着我，对着从车辆上下来的警员大喊。

“把车门都打开给我看！”

他打开驾驶座和副驾驶的门，没人。

随着他的脚步向后座的门踏去，匕首抵在我脖子上的力度收紧几分。

“咔哒——”

13、

后座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算你们识趣！”

他指挥着警察把车门依次关上，让他们退到车和我们十米外的地方。

脖子上的匕首退开了一丝，我被他挟持着朝驾驶座走去。

“你开车，你最好是按照我说的做，敢轻举妄动我马上就杀了你！”

“我……我不会开车……”

并非我故意，我是真的不会开车。

歹徒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耐烦，推搡着我从驾驶座向副驾驶座走去。

他坐上驾驶座，一手持刀抵着我脖子，一手准备开车。

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边打进座椅。

“你们想在这杀了我？好！那就一个也别活！”

他目露凶光，提着匕首朝我胸口刺去。

在车内密闭都环境里，距离太近了，我连逃都没有机会。

我闭紧了双眼，记忆像电影一样迅速在我眼前放映。

被爸妈抛弃时的追赶，被同龄人嘲笑时的逃离，为了我没能安享晚年的爷爷奶奶……

糟糕的人生，好像我一直以来都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人。

这算什么，走马灯吗？

走马灯不是会播放人最幸福的片段吗，是我没有这样的记忆吗？

算了，就这样结束算了。

“叁叁，你是他们送给爷爷奶奶唯一的礼物，谢谢你来到我们身边。”

“哎哟，我们隔壁住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呀，我可想照顾闺女试试了，你等等阿姨，阿姨给你买糖吃！”

……

“又见面了，我们真是好有缘分。”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目露凶光的歹徒离我越来越远。

和那天在楼顶一样的过程，我摔在了那个熟悉的“垫子”上。

072又出现了，他打开了车门将我拽出车子，躲过了歹徒的匕首。

“072，你怎么……”

不容我思考，歹徒反应很快，马上又朝我们扑过来。

这次是真的躲不开了，看来我今天真的是该死啊。

滚烫的液体落在我身上，烫的我回过神来。

目之所及一片血红，为什么没有痛觉？

我抬眼看过去，072双手撑地挡在我身上。

匕首深深地捅进了072的身体里。

他温柔地看着我，缓缓开口。

“又见面了……我们……真是好有缘分……”

14、

072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抬手摇晃他的肩膀。

“072！”

一定很疼，他在我耳旁的喘息声盖过了周围的喧嚣。

歹徒在刺到他之后拔了匕首拔腿就跑，想逃到车上驾车逃离。

这次子弹没有打偏，正中眉心，人群中隐约传出了欢呼声。

我顾不得其他，只能用手捂住他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口。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到了我们身边，还有几个警察也来了，打算将他从我身上移开。

“不要……072，别……”

我惊恐地将他搂的更紧了，我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他。

“妹妹，松开手吧，我们会尽力的，现在的他等不起。”

医生姐姐有些急切，但她依旧将声音尽量柔和了些，怕把我再吓到。

我松开了手，看着他们将他带离我的身边。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安排人藏在车上了？计划里没有这项啊？”

“不是啊李队，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议论声传入我的耳朵，沾在我手上的072的血又隐隐热了起来。

他又保护了我一次。

他怎么做到凭空出现在我身边的？

我追着刚刚带走他的医护人员，上了072被抬上去的救护车。

他们见我是刚刚被劫持的人质，并没有把我赶下去。

我握住了072发冷的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

“为什么要管我！为了我这样的人值得吗？搭上你自己……”

072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

“你到底是谁？”

他被握住的手努力地回握了我一下，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慢慢将手从我手中抽出。

指尖落在我的掌心，轻轻地划动着。

我尽力感受着他那轻得像羽毛的比划，在心中拼凑出了文字。

付约。

15、

“后来呢？”

我合上书，将它小心地放回原位。

“死了。明明有着那样的能力，还为了保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去了，很傻的一个人吧？”

073观察着我，摇了摇头。

“那不是傻……我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或许痴情的也不止是他一个。”

他说罢，看着我叹了口气。

“在那之后，我一个人度过了余生，072就像从未来过一样，被周围的人渐渐忘记，直到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

“在离开副本后，副本会自动抹去我们的存在。”

“除了我，谁也记不得他来过。余生太长了，我反复思考着所有的异常，最后唯一得到的结论是，他不属于我的世界。”

“你真的跟我之前所见过的人，都不同。”

“他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带着目的在接近我。”

我苦笑着将凉了的茶倒了，重新泡上一壶热茶。

“在上一次世界中我寿终正寝，感觉身体变轻，我又‘活’过来了。这次我有着前面72次重置的所有记忆，原来我已经死过72次了。”

“所以你才会提前准备好在我进入世界的地方等着我？”

“可以这样说。”

我坐到他面前的沙发上，想给他倒上新茶，却发现他的杯子依旧是满的。

“072没有透露过有关你口中的任务之类的消息，但是前面71个人多少有说漏嘴过一两次，在这72次重置的人生里，我拼凑出了真相，我知道我只是你们所谓的‘目标’，直接说吧，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让你活到上一次重置里被劫持的那天的下一天。”

我怔愣了一会，开口道：“七十二次里，除了072谁也没能让我活过那一天……所以他成功了？”

他眼神偏离，手指摩捻着茶杯。

“也许他会去下一个副本，也许他会回到他的世界……我也不知道……”

“我会帮你完成任务离开，你如果能见到他，帮我给他带句话吧。”

073对上我的视线，等我接着说。

“对不起。”

16、

有了先前71次死法的经验，我很顺利的送走了073，又独自一人度过了春夏秋冬。

下一次重置也是如此，我跟一个又一个新来的挑战者达成约定，帮助他们完成任务，送他们离开。

我对他们索取的报酬只有一个，帮我给072带那句话。

带着记忆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孤独地等到寿命尽头，不是件有趣的事。

每一次带着记忆重置，看着亲人一个个按照系统的安排离世，我却什么也没办法阻止。

这异于身边的他人的能力，却成了我的负担。

唯一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念头，是让072知道我没能说出的那句话。

送出去更多人，找到072的概率会更高一些。

他们告诉我，副本只能进入一次，所以这是单程线，他们无法告诉我结果。

“没关系，只要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就好。”

那天你在我手心写下的是你的名字吧？

可我还是习惯告诉他们你叫072，因为那是你在我身边时我喊过最多次的名字。

这是第一百次重置，我又到了那个地方等待下一个人的到来。

这一次却跟往常不同，三个穿着相同服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说怎么最近这个副本的通关率这么高，原来是‘目标’出了问题。”

他们如同寻到猎物的野兽，眼底复杂地盯着我看。

我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却被定在原地。

一个巨型的透明球将我束缚住，让我动弹不得，周围的人像是看不到这里的动静一样，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我早说了她不能留，就是她害的这个副本的研发员死在这个副本里了，你们还非要说什么这个副本是他最重要的成果，保留到现在。”

“你不是和他是多年好友吗？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这些作品对他的意义？”

听到这话，我疯狂地挣扎起来，对着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喊。

“你说什么？”

17、

我挣扎得厉害，束缚住我的透明球也动弹了几分。

“你说072，不对……付约，他死了？”

刚刚被称为付约好友的人瞪着我，眼底复杂。

“他连名字都告诉你了？他还真是在乎你这个作品，告知副本内的npc自己的真名，将来就算任务完成了，也永远不能脱离副本。”

“这里对你们来说不是虚拟世界吗？他怎么会真的死了？”

她身旁的另一个高大的男人，见我激动成这样，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完成副本有奖励，自然也有惩罚，有人愿意来挑战副本，是因为完成副本的奖励是他们所需要的。但是副本中造成的自身的伤亡也会带离副本，为了挑战者的安全，我们给他们可以暂时停止时间的能力。”

他们中的矮小男人接下他的话，接着给我解释。

“时停能力是有局限的，时间停止可以让挑战者在危急时刻逃离危险地区，碰触到副本中的目标或者npc就会结束时停。”

他们的话像是刀子，一下下捅在我的心口。

072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活着离开，为了我才死的。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脱离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像我一样重置了自己的生命。

“研发员……他不是研发员吗！他为什么会来这？”

“他是个很优秀的研发员，这个极难的副本也是他最满意的成果，但是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没人挑战成功过，挑战者们对这个副本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来挑战。”

“付约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白费，决定亲自进入副本，自己通关一次，向其他挑战者证明这个副本并非无解。”

“他成功了，命也留在了这里……我们对外隐瞒了他的死讯，只公布了结果，所以后面才会有人愿意过来。”

我怔愣在了原地，感觉浑身都力气都被抽干。

被称为付约好友的女人见我这样，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我们是来修复你这个bug的，如果不是后来的通关率达到了100%，我们也发现不了你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为了副本的平衡，我们必须把你回收，让你恢复原样，再重新投入副本使用。”

18、

“不……别夺走我的记忆。”

这个世界，包括我的一切都是付约创造的。

包括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剧，皆是他所谱写的。

他一直都在骗我，最后为什么要告诉我名字，为什么要替我去死。

答案只有付约知道，我永远都没办法得到真相。

但是我依然不想忘记他，哪怕是带着他的欺骗一直在副本里循环这样的人生。

我没有骗过他。

我真的爱上他了，爱上了创造我又给我悲剧的人生的人。

她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耳语。

“如果再任由你这样下去，高层迟早会发现这个副本的bug，到时候就不是处理一个你的事情了，整个副本，也就是付约最满意的心血，都会因为你消失。”

我停下了挣扎，任由他们将我带走。

他们把我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他们将这里称为重置室。

周围静的可怕，只听得见仪器运行的轻微声响。

“在那里躺下，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感觉，会像睡了一觉一样。”

她解开了束缚我的透明球，指着前方椭圆形的培养舱。

身旁的两个人想过来架着我过去，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向着培养舱走去，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走进了那里，我就会把他的一切都忘掉。

距离很短，直到我躺下，墙上挂钟的时间也不过走了两分钟。

舱门关上，舱内释放出白色的雾气，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舱门有一部分是透明的，随着雾气在舱内填充，透明的部分开始凝结冰晶一样的纹路。

那个纹路好熟悉，我努力睁开眼去看它。

我想起来了，像烟火，只是不同于夜晚漆黑的夜空，舱门外是白的反光的墙。

身后冰冷的舱底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像那天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时072的怀抱。

“072，我看到白日焰火了。”

——

门口的女人看着重置进度趋近百分百，让身旁的两人离开。

“你们准备一下，一会重置完成要把她放回新一次重置的副本。”

两人按照她的吩咐离开了，她缓步靠近舱门，看着数字变成100%。

“付约，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最后会为了一个虚拟的作品送了命……”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爱太可怕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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