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十两银子,顾砚洀这一整日都闷在书房里,清朗悦耳的读书声从书房窗户里传出来。
在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往书房那边张望。
“听到了吗?是世子在读书!”
“好像是。”
“这……世子得有快一年没有读书了吧?怎么突然读起书来了?”
“难道是娶了少夫人受了刺激?”
“走,去听听!”
一堆人趴在书房门外,窗下,听着笑着,不由替自己主子高兴。
彰益院一些下人都是通着气的,很快在嘉禧居主院养病的金夫人就听说了这个事儿,登时有些发懵。
“洀哥儿怎么突然转性子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从床上爬起,由身边的嬷嬷搀扶着往彰益院而来。
进了院子就听到了顾砚洀那清越的少年嗓音自书房中传出。
朗朗读书声,咬字清晰,读得流畅,完全不是以往去书院念书那种敷衍和不情愿。
金夫人没有让人惊动屋里的顾砚洀,站在门前听了片刻,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她这个操碎心的小儿子终于是开始走正路了。
她边抹眼泪边往外走,正碰上回府的薛宝嫦,忙扶起福身行礼的儿媳妇,问道:“怎的叫洀哥儿这般听话,居然开始乖乖读书?”
看着眼睛含泪,笑得欣慰的金夫人,薛宝嫦心底也柔软几分,悄声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金夫人不由笑得开怀,夸赞道:“还是你有办法,洀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这么多年,国公爷和金夫人为了顾砚洀也是没少着急上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将他关进祠堂跪着反省,他都死活不愿读书。
僵持了这么些年,国公爷都放弃了对他的期望,只有金夫人还是对自己儿子抱有最后一丝期待。
如今,顾砚洀竟然这么乖顺主动读书,金夫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一大半。
薛宝嫦轻笑道:“儿媳不过是能对他狠一些,还望父亲母亲莫要责怪儿媳自作主张才是。”
说到底,顾砚洀是金夫人的宝贝儿子,心头肉,他们对他管教再严,也不会克扣他手里的银钱。
长辈们大抵如此,子孙出门在外,穷家富路,都会叫他们兜里有钱,有面儿,过得舒服。
而薛宝嫦拿他当陌生人对待,她说断了顾砚洀的银钱就真的断,不会像他父母那样会心软偷偷塞钱。
金夫人没想到,没钱花的顾砚洀居然会这么听话,为了挣区区十两银子能狠下心读书,这下,她反倒放心把儿子和府邸交给薛宝嫦,将来和国公爷去别庄休养了。
顾砚洀倒是个有毅力的人,到第二日的傍晚时分,他真拿着三本书找她来默背了。
无论薛宝嫦抽查哪一篇,他都能流利地背诵出来。
这人真是分天赋型和后天努力型。
前世,若说李铎在她陪读和帮助下,成绩飞跃,算后天努力型的话,那顾砚洀就是天赋异禀型。
她望着神采飞扬的顾砚洀,诧异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真的背完了三本书?你的记忆力如此好,为何不能好好去书院读书考取功名呢?”
这样好的能力,即便是两世为人的她也不可能完全做到。
顾砚洀见薛宝嫦第一次夸她,在她眼中见到惊讶,他心里像开了花似的,既得意又不屑,哼了声道:“本少爷虽然名声不佳,可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才这么三本书,随便看看就记住了。”
薛宝嫦见他那傲娇的小样儿,不由笑了,爽快道:“好,银子拿去!”
说着将自己的荷包摘了下来,里面正好有十两银子。
顾砚抓过那荷包,晃晃里面的银子,眉开眼笑。
往日他出手千八百的银子不当钱,得到太容易就往往不珍惜。
今日是他头一次,凭着自己的能力挣了十两银子,这种成就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
薛宝嫦怕他骄傲自满,敲打他,“不过是才背了三本书,就值得这样骄傲了?
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那些识字的书童也都能背诵下来呢,你若真的厉害,就将这三本书的释义写出来。”
说罢,将那三本书又原封不动还给他。
顾砚洀瞟了那书一眼,又瞟了薛宝嫦一眼道:“本少爷才不会上你的当,你想用激将法,我才不会任你摆布!你给本少爷再多银子,也不稀罕!”
薛宝嫦耸耸肩,道:“无所谓啊,反正缺钱的人又不是我。”
说起银子,顾砚洀眉头紧皱,“薛宝嫦,你拿我们国公府的银子给我,差点儿被你忽悠了,你自己啥都不必出,就想摆我一道?”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背了半天的书,心里又觉得不平衡了。
薛宝嫦拿着账簿放他面前,“你在为你自己读书,你是国公府的一份子,当然是用你国公府的银子。
而且我赚的银子跟你们国公府的银子是分开的。
这是你们国公府的账簿,笔笔都有出处,而且还会跟管库那边对账,一文钱的去向都有记录,不如你自己来查。”
顾砚洀不过是被薛宝嫦压在头上,心里不舒坦找个茬儿,刺她一句罢了,又不是真的不相信她。
见她这样说,他撅着嘴拿着那香包走了。
他想出府走走,可是刚走到院门口,又折了回来。
才十两银子,他去欢意楼买壶酒就没了,这可是他动了脑子背书才赚的银子,他有点儿舍不得花掉它。
气呼呼坐到薛宝嫦书案对面,见她根本不抬头看他,只管在那里拨算盘,又起身走到她面前,犹豫道:“要不,我把那三本书的释义写出来,你再给我十两银子?”
薛宝嫦漫不经心道:“可以,明日还是这个时辰,字要写的工整,若是敷衍潦草,便不作数!”
顾砚洀被人拿捏着命脉,捏着鼻子皱着眉,又拿起那三本书去了书房。
金夫人回去见到下朝的国公爷,高兴地把这稀罕事跟他一说。
国公爷也偷偷带着人跑到彰益院的书房窗外,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又是朗读,又是提笔写字,也是惊讶万分。
这个平日一脸严肃的男人,悄悄问自己夫人,“咱儿子啥时候变性子了?该不会是我上次打得脑子出毛病了?”
金夫人不由气笑,捶了自己夫君胸膛一下,娇嗔道:“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那还不是儿媳妇管教的好!”
国公爷攥着夫人的手,也连连点头,“幸亏听了父亲的话,叫儿子娶了宝嫦,不仅管家理事井井有条,还能辅佐自己的夫君上进,确实是个极好的儿媳妇。”
国公爷夫妇高兴了,桑姨娘那边就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