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山咀小学,在上下咀中间的一个缓坡上。
说是小学,其实就是早前的土地庙,破四旧后荒废了,后来被队上简单拾掇了一下,放了几张桌子就算是学校了。
窗户破旧,四面漏风,晚上更是黑漆漆一片,半点光亮不见。
江明浩到小学的时候,苏春旺还没来。
江明浩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等着苏春旺。
但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苏春旺的影子。
江明浩心中有些不爽。
苏春旺这是临时改了主意?
就在苏明浩犹豫着要不要再去苏家一趟的时候,忽然看到夜色中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朝着他站的位置走过来。
夜色暗,江明浩一时间没看清楚,但看轮廓,应该是个女人。
江明浩和尖山咀绝大部分村民的关系都不好,甚至有些村民他压根就没打过交道,他并不想和村里人有太多的交集,更何况是女人。
所以,江明浩闪身,躲进了柴火垛后面。
那个身影很快到了江明浩之前站的位置,江明浩透过秸秆堆的缝隙,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王春杏,村里人都叫她王寡妇。
三更半夜的,王春杏来小学干啥?
不等江明浩想明白,另外一道人影从坡下快速的跑上来。
竟然是王启红在供销社上班的男人苏炳超。
苏炳超跑上来,话还没说一句,就把王寡妇搂在了怀里。
江明浩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他还能不知道咋回事吗?
他还真没想到,苏炳超长的不错,工作也好,老婆王启红是城里的知青,长相说不上多好,但比起王寡妇那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个苏炳超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进水了?
苏炳超好像很着急,一句话都没说,低头往王寡妇的嘴上亲,手也不老实,在王春杏的身上划拉来划拉去的。
江明浩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看到这样的画面,血都要冲上脑门了。
就在场面眼看要失控的时候,坡下有火光亮起来。
原本搂在一起的俩人吓了一跳,王春杏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扣子扣好,又拢了拢头发,快步的朝着土地庙的后面走去。
土地庙后面有条小道能通到下咀,看王春杏的样子,对这条小道似乎很熟稔。
苏炳超想办的事儿没办成,难免懊恼,瞪着越来越近的火光,低头咒骂了一声, 快步从原路返回,脚程很快,眨眼就没了影子。
等到两人都没了影子,江明浩从柴火垛后面走出来,嘴角勾了勾。
他隐约记得,前世里收养苏月的那对夫妻好像就是苏炳超介绍的,只不过前世里他回到尖山咀,被村民们围攻,又得知了妻女的凄惨下场,心烦意乱,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
这一世,他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苏炳超是故意为之的,那么,他务必让苏炳超付出代价。
火光来到近前,正是抓着火把的苏春旺。
“那个路上遇到宋瞎子哩,俺看宋瞎子走道费劲,就绕道送了他几步,俺”
苏春旺看到江明浩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的确是迟到了,所以略微有些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江明浩本来的确有些生气,他最讨厌不守信的人,但是苏春旺来晚的理由,他又不好责备。
他之所以选择和苏春旺合作,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不就是因为人品吗?
“行了,你把火把灭了吧,省得被人看着有啥麻烦。”
苏春旺嗯了一声,把火把按到一旁的灰土堆里,光线消失,两个人全都置身于黑暗之中。
“倒票这事,我们必须要保密,而且要当天买当天卖,我们手里没那么大的资金量,能不压票就尽量不压票,至于分工,我负责收,你负责卖,赚的钱我们五五开。”
“咋卖?”
苏春旺心里还是觉得没底。
他之所以来的晚,一是因为送宋瞎子,还有一点就是他内心还在挣扎和犹豫。
他家成分是很好的,三辈贫农,真正的根正苗红,如果真要因为这个事儿被人逮住,那以后别说在队上就是在整个公社都是挂了号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一手钱一手票,你说咋卖?”
江明浩当然知道苏春旺的小心思,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不想让苏春旺觉得他太急切。
“万一要是被人逮着,俺这辈子可就完哩。”
“前怕狼后怕虎的,既然这样,咱们这个买卖别做了,大半夜的出来扯个屁的蛋。”
江明浩佯装生气,扭头就要走。
“明浩,你别生气啊,俺这不是没干过,心里没底嘛!”
江明浩从打到尖山咀插队那天起,就傲气的不行,说话也都是文绉绉的,爆粗口,这还是第一回,所以,一下子把苏春旺震住了。
“干啥事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等你心里有底,黄花菜都凉了。”
“那那俺干,我手里有四十块钱,你出多少?”
苏春旺咬咬牙下了决定,不过随后就问了个让江明浩略微有些尴尬的问题。
“我现在手头钱不多,能出十块。”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没有掩饰情绪,明显觉得自己很吃亏。
“说实话,如果我手里要是钱多,这个赚钱的买卖我就自己干了。”
他不怕苏春旺反悔或者背着他单干,倒票这事虽然不是他独创的,但却不是苏春旺这种没啥见识的村民说干就能干的。
“那俺出二十。”
你大爷的!
江明浩在心里骂了一句,但嘴上却没说别的。
“中,二十就二十,这样”
江明浩把自己心里计划好的事情挑重要的跟苏春旺说了一遍,确认对方全都听明白了,这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江月已经睡了。
苏美秀躺在炕头,闭着眼睛。
但是江明浩知道,苏美秀根本没睡着。
不过他没点破,今天他真的有点累了,爬上炕上之后,他给娘俩轻轻的掖了掖被子,之后才躺下。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王春杏和苏炳超搂在一起的画面。
外面传来野猫拉着长音的喵呜声。
都特么的秋天了,这猫还叫屁的春啊!
江明浩心烦气躁的翻了几个身,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