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向晚家住的家属楼是六十年代建厂初期修建的,每栋楼有五层分四个单元,每个单元能住十户人家。
她家住在二单元三楼右手门,是个两居室的小套间。一进门是个狭窄的过道,靠墙拉着一根铁丝,晾着几件衣服和三口人的洗脸毛巾。
正对大门的就是陆华才和孙颂芝住的大屋,陆华才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此刻屋里烟雾缭绕,过道里呛人的烟味和厨房里飘出来的饭香儿混合在一起,把刚进门的陆向晚呛的忍不住咳嗽。
“小晚。”孙颂芝从墙角探出头,尽量压低声音,“你爸看着脸色不对,你先上小屋里待会儿。”
站在墙角干巴瘦的孙颂芝发着抖,嘴角还挂着块淤青,一双木讷的眼睛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她被陆华才打怕了,只要陆华才脸色不对,少不了拿她们娘仨出气,打她更像家常便饭。
孙颂芝本来就是个软杮子,没出嫁的时候受兄弟姐妹的气,出了嫁受婆婆丈夫、妯娌们的气,可她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处处忍让。
可惜人善被人欺,孙颂芝越是忍,欺负她的人越是变本加利—陆华才就是个例子。
刚结婚的时候只有两口子吵架时陆华才会偶尔动手,到后来只要不顺心陆华才抬手就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次数越来越频繁下手也一次比一次狠。
孙颂芝嘴角上的淤青就是前两天为了操办陆向雨的酒席多了一句嘴,不顺陆华才的心,便被一拳打成这样。
“小晚回来了怎么不进来?”陆华才低沉的声音随着呛人的烟味儿飘出来。
孙颂芝手脚冰凉抖的厉害。
陆向晚太阳穴突突直跳,硬着头皮迈进大屋,喊了一声:“爸。”
陆华才阴沉着脸坐在方桌边上抽烟,烟头快要烧到手指才在装了半瓶烟头的罐头瓶里捻灭。
“杨志伟爷俩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这件事估计全厂都知道了。
陆向晚略一垂眸应道,“听说了。”
“是不是顾建勋那小子捣的鬼?”陆华才掀起眼皮盯着陆向晚。
杨志伟和杨永才肯定不能无缘无故在单身宿舍脱光了耍流氓。有昨晚那件事垫底,陆华才细细一琢磨就反过味儿来。
指定是顾建勋把杨志伟下到他缸子里的药给他们爷俩喝了。
陆向晚忍住心底的恐慌摇摇头,“我不知道。”
啪!
陆华才一巴掌差点把老旧的木头桌子拍散架,指着陆向晚就吼,“你老实说,跟姓顾那小子到底发没发生点啥?”
那药能让杨志伟爷俩大白天在单身宿舍耍流氓,陆向晚可是跟顾建勋在宿舍过了一晚上,要说没发生点啥打死他都不信!
他刚跟吴厂长家搭上线,陆向晚就被顾建勋那穷小子给祸害了,陆华才气的脸色发白,一想到陆向晚还跟顾建勋合起伙来演那么一出,他就恨不能把陆向晚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打死。
看着陆华才下一秒就有可能挥过来的拳头,陆向晚强压着心里的恐惧,眼一闭心一横,“我已经是顾建勋的人了,他愿意负责跟我结婚。”
“好你个下贱东西!今天我非打死你!”
亲耳听到预料当中的结果,陆华才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顾建勋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他愿意负责,能给他多少好处?连吴厂长儿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盘算好的美梦被打破,陆华才怒不可遏,沙包大的拳头照着陆向晚就挥过去。
就听‘嘭’的一声,孙颂芝口鼻淌血重重倒在地上,瘦小的身子抖若筛糠。
她一直缩在门口怕的要死,可她要保护自已的女儿,这是母亲的本能!
“妈......”陆向晚把孙颂芝抱进怀里,眼泪瞬间涌出。
陆华才这拳打的格外重,又瘦又小的孙颂芝被打的半天缓不过气来。
上一世出了顾建勋这件事后,陆华才就把她往死里打,也是孙颂芝用瘦小的身体一直护着她。
从陆向晚记事起她们娘仨,隔三差五就会挨陆华才的打,陆华才下手极重,打她们就像打牲口一样。
小时候每次看到妈妈被打,陆向晚都吓的尿裤子,她的整个童年都充斥着孙颂芝挨打时的哀嚎和头破血流满身青紫的惨状。
陆向晚抹了把眼泪,面无表情的看向陆华才,“要不是杨志伟下药害我,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你要打也应该去打杨志伟。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顾建勋愿意为我负责,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我是你的女儿,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名声和幸福还比过为你攀上高枝换你想要的东西重要吗?”
一口气说出这些话,陆向晚心口一松,上一世被打到半死她都没敢质问过陆华才半句。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陆华才身为父亲不替她撑腰就算了,还要这样毒打她,在陆华才心里她这个亲生女儿到底算什么?
“反了你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陆华才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打。
这个家还没人敢这么质问他,就算他是想用陆向晚攀个高枝又怎么了,闺女不比儿子,不能传宗接代,他好歹也没饿着她还供她念了几年书,不用她攀个高枝,养闺女有什么用?
眼看陆华才的巴掌就要落下,陆向晚下意识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已脖子上,锋利的刀尖已经陷入皮肤。
“你要是觉得我断了你的念想,大不了我把命还给你。”
陆华才被吓到了,挥过来的巴掌僵在半空,陆向晚平淡语气里藏着的狠劲儿让他感觉她真的敢捅下去!
他简直都要怀疑眼前的陆向晚换了一个人。
陆向晚也不是真的要寻死,她是想看看在陆华才心里到底是她的命重要,还是让她去攀个高枝更重要。
陆华才语气果然软下来,“算了,这件事确实是杨志伟那个王八蛋害的,他人已经被派出所带走了,我也没法找他算帐。好在你跟顾建勋的事算是遮掩过去了,以后你跟顾建勋也不要来往了......”
陆向晚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一点点熄灭,看向陆华才的眼神里带上似笑非笑的嘲弄。
陆华才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恼,烦躁的吼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嫁给吴厂长的儿子难道不比嫁给顾建勋那个穷小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