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也罢,今日本殿身子不爽利,便先告辞。”
盛崇光微动了身子,站起身来,迈步要往外走去,江鹤城却认为是江念欢惹恼了他,忙跟着起立,道:“殿下,您......”
“国公不必送,本殿向来深居简出,是个病皇子。若非母妃惦念宁夫人,本殿也不会来此。只是明日也许还会来。”
话落, 盛崇光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不远处的江念欢身上。
见她始终坐着,并无想要起身相送之意,他也不恼,心下无波无澜,迈步出了去。
他已明确拒绝无需相送,到底只是个病弱不得宠的皇子,江鹤城便也没坚持送他出门,却又有些担忧是不是江念欢方才那些话惹恼了他,好歹是皇室之人。
见盛崇光走出后,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江鹤城才坐了回去,板着脸对江念欢道:“他可是宫里的皇子,你方才那些话太不礼貌了!若是传出去,落在了陛下耳中,即便他不宠这个皇子,可关乎的皇家颜面!”
“你可有考虑陛下怪罪下来的后果?”
江念欢闻声,冷笑一声,她看得出来这江鹤城根本对盛崇光并无半点尊敬之意,全是为了他皇室身份,眼下更是同样的心理。
江念欢也意识到方才自己情急,话说重了,那盛崇光就没动筷,摘面具用膳的念头也没有,留下来也许就只是因为来了国公府送许多珍贵药材,按照礼数,在餐桌上坐过全了礼数。
古有帮忙便留饭的道理。
他那边,她回头可找日子解释清楚,但是对于江鹤城,她半点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道:“他自己都说了身子不利索,京城上下都知道,你装什么?你以为他会像你一样,小人之心,转头告状于陛下,要陛下来惩罚国公府?!”
江鹤城闻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竟然说自己是个小人?!
他登时恼怒,只愈发觉着这女儿变得叛逆尖锐了,他啪的一声拍在膳桌上,发出巨响,将旁边的徐氏和江梦怡都吓了一跳。
他竖起食指,指着江念欢怒目横飞,“你眼里还有没有三纲五常,我是你爹!你口出狂言,竟骂亲爹小人?你......”
“三纲五常,那是什么,抱歉,从小你便说无才便是德,我可没读过什么书,不太懂呢。”
江念欢打断他的话,优哉游哉的继续用膳,既然非要她来吃这顿饭,那可就不怪她非要恶心一下这帮人。
她话倒也不假,前世江鹤城便不让她念书,她那些学识,都是在宁清月暗中的教导下学到的。
好在她天资聪慧,蕙质兰心,否则便是个彻头彻尾的,不懂什么诗词歌赋的女子。
而学识对于一个人的心境,又有莫大的影响。
江鹤城被她这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徐氏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老爷莫要生气了,她向来都是这性子,不给人气死不罢休的。”
话是安抚江鹤城,却是在江念欢身上添了一把火。
江念欢不甚在意,她抬眸,清冷冷的目光落在徐氏身上,开口道:“我此次回来,便短期之内不会回荆州伯府。江梦怡霸占的我的小阁楼,是时候还回来了吧?”
江梦怡闻声,故作娇柔,颤颤巍巍道:“可是,姐姐已经出嫁了,若是还住在闺房中,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的闺房,想住就住,难不成我出嫁了,这家里还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这是何种道理?”江念欢冷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肥肉,“还是说,你不想给呢?”
江梦怡垂着眸子,眼底闪过狠毒和不甘,想要反驳,却不想表露真面目,只红着眼圈,看向江鹤城,娇弱弱地道:“爹爹......”
江鹤城见她眼圈泛红,可怜楚楚,道:“你妹妹说得对,你已经出嫁了,住在闺房不合适,何况你也不能长久住在这里,出嫁的女儿常住娘家,这是不守妇德!”
徐氏也跟着帮腔,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是,硬是搜罗了各种女德大道理,一面要她今晚跟碧柳在下人房将就,一面要她明日一早就赶紧回荆州伯府去。
江念欢听着,一言不发,只心中冷笑,说的好听,实则还不是为了霸占她那处藏在绿荫中的小阁楼,更甚是自己离开后,足以给她们更多的空闲去谋害宁清月。
然她倒是没再说什么怼人之言,静静坐着用膳,外表看似妥协的人畜无害,徐氏和江梦怡都以为她听进去了,不会再来抢那闺房,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江念欢见着这三人,实在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两口饭便去了。
她迎面撞见来找她的碧柳,两人走到花园的一处花草后头,碧柳道:“那红双果然有诡,支支吾吾不肯给药罐子,如今那熬药的药罐子之类的,甚至连同柴火,也都被奴婢收起来了。”
“张嬷嬷也将她捆在了宁夫人的房内,徐姨娘她们无事不会踏足宁夫人这边,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话倒是真的,对于徐氏母女来说,宁清月的院子就是个不祥之地,除了想要欺负的时候,压根不会踏足。
江念欢点了点头,道:“做得好。去簪花阁。”
簪花阁,便是她在国公府内的闺房小阁。
碧柳紧跟着她,道:“小姐想做什么?”
江念欢勾唇冷笑,“自然是想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哪怕是一文钱我也不想给江梦怡那个小人,更何况还是舅舅们亲自为我修葺的闺房。”
碧柳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
盛崇光出了国公府,在府外的小道上,停着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普通到寻常人绝对想不到这是皇室马车。
他上了去,马车内的摆设却与外表体现的普通不同,里头光是软垫子,都是雪狐的皮毛所制,雪狐难寻,且行踪神出鬼没,想要捕猎的难度不比雪狼要低,光是这一匹雪狐,便足以表明盛崇光暗藏的本事。
他坐上去后,却不急着吩咐车夫走,等了须臾,章飞从外头挑开帘子进来,毕恭毕敬道:“殿下,属下都查清楚了。那荆州伯府的小世子,乃是个天阉之人,无法有子嗣,许是因为这个,便排斥夫妻房中事。”
盛崇光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美的脸,他眉头微挑,也是矜贵优雅之气,在外人面前那病态之色尽数收敛,取而代之是似利剑般的锋芒。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面具,饶有兴味道:“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