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玄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了马车。
他又喝高了,金玉楼很贴心,用马车送他回家。
落日余晖下,街坊邻居亲眼目睹,堂堂举人搀扶着白十二下车。
邻居们被整不会了,上午杜老县令登门拜访,傍晚金举人亲自送回来,白景玄这是要上天?
住在附近的小红、小梅后悔了,当初兰翠花可是来提过亲的,被她们嫌弃了。
小红小梅的爹娘也后悔了,早知道白十二这么有出息,当初就该订下亲事。
“多谢金举人,我不远送了啊。”
兰翠花把金举人送到门口,回房看着醉醺醺的儿子,忍不住吐槽:“愣头青就是愣头青,还敢号称千杯不醉,这是喝了多少,醉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突然,一个清醒的声音传来:“花姐,不要小看你千杯不醉的儿子。”
伴随着这个声音,白景玄猛然坐了起来。
话说白大媒当真能做到千杯不醉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作弊了。
以前白景玄号称从来没醉过,只因为他那时候年纪小,他娘不许他喝酒。
兰翠花真正允许他敞开了喝,得追溯到霍谋思的婚礼。
也就是那场婚礼,伴随着“礼成”二字,少年产生了蜕变。
当时白景玄就觉得奇怪,自己在婚礼午宴和晚宴,喝了两顿猛的,居然只是脸红脖子粗,实际上一点醉意都没有。
回家后他摸索出了结论,二十点功德值化作一股神秘力量,驱散了酒意。
摸着石头过河的少年,为了论证这个观点,还偷偷买了二斤白酒做实验。
实验结果表明,丹田内那若有若无的气流,能够吸收他喝下肚的酒水,整体感觉就跟喝凉白开一样。
后来他还摸索出了一个重点:自己要走的路,和别的修真者不一样。
当初在小鱼屋和杏家三兄弟喝酒,他暗中观察过,杏玉糕喝了几杯就微醺,说明这个练成《农夫三拳》的高手,也是会醉的。
唯有他白十二与众不同,以功德证道。
不等花姐做出反应,少年打开了一个盒子。
白花花的纹银,晃得人眼晕。
里面装着十锭元宝,金举人的八十两和杜致远的二十两,全装在一起。
兰翠花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顿时眼花缭乱。
事实上,白景玄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
一百两银子,对小老百姓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兰翠花回过神来,不禁有点发慌:“十二郎,娘快要不认识你了,你到底干了什么,哪来的这么多钱?”
白十二牛逼哄哄道:“娘,从今往后,你就在家养老……呸呸呸,我花姐年轻貌美,以后你好好休息,挣钱的事情交给我。”
花姐闻言一震,感觉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同时,感叹自己老了。
感慨之余,花姐忍不住担忧:“儿子,你是不是捞偏门了?
别忘了你爹怎么教你的,再穷也得走正途。
咱们当媒人虽然不受待见,好歹也是官府默许的正经行当,你可千万别走歪路呀。”
白景玄正色道:“老娘放心,我走的肯定是正途。
有些事现在不能明说,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兰翠花松了一口气:“这笔银子不用交给霍大人吧?
钱员外有个四合院要卖,前两年修的,八成儿新,叫价一百五十两。
娘再给你凑点钱,买下这大宅子,娶媳妇就容易多了。”
顺着这条思路,花姐保媒不隔夜:“咱们这条街,脸盘子最周正的除了豆腐西施,噢不霍夫人,再往下就数小红。
她爹娘以前嫌弃咱们家的老房子,说你爷爷留下来这三合院又破又旧,卖不到三十两。
等你买个敞亮的四合院,娘亲自出马,保准小红给你当媳妇。”
(1) “小红?”
白景玄一听就生气了,张口就是金句:“你去告诉小红,从前的我,她爱理不理;现在的我,她高攀不起!”
花姐啼笑皆非:“你小子兜里有几个钱,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白景玄严肃起来了:“这笔钱要留着做证据,不能拿去买房子。
再一个呢,小红那一家子嫌贫爱富,娶过来不知道给你多少气受,婆媳关系有多复杂您比我懂。
娘,我的婚事您就别操心了,我白十二是出身寒微,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娶不到老婆,我还买不到吗?”
“买?”
兰翠花微微皱眉:“你奶奶那种卖身葬父的,二十年难得一见,怕是不好买。”
白景玄画了一个大饼:“娘,把格局打开,眼光放长远一点,别局限在三通县。
今天和金玉楼一喝酒我才知道,府城里二百两能买一个落魄的大家闺秀。”
兰翠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那种知书达理会写字的大家闺秀?”
白景玄滔滔不绝:“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府城里家道中落的,那可太常见了。
就咱们上头的沧澜府,有个吴家,祖上也出过举人,号称书香门第。”
“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当家这位吴公子,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去年收了二百两彩礼,把他妹妹许配给了一个暴发户。”
“名义上是许配,您说这和卖掉他家妹子有啥区别?”
花姐被说服了:“倒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以前咱们县城里老范家也风光过,到了范进这一代,四十好几了还没中举,只能娶个屠夫家的闺女。”
白景玄就等这话了:“所以啊,老娘您别整天琢磨着给我找缺胳膊少腿儿的姑娘。
给我两年时间,我去府城里弄个大家闺秀回来。
咱们老白家的仵作手艺,断在我手里,想让老白家风光起来,就得学学城南金员外,生个举人儿子。”
带着恢复老白家荣光的使命感,少年又给他娘画了一个饼:“老娘你想想,等我买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将来我儿子您孙子,肯定天资聪颖,长大了保不齐能高中状元!”
花姐被这个饼砸晕了:“好,我就依你。
说好两年啊,就以你二十加冠为期限,到时候你再不娶媳妇,别怪老娘亲自出马。”
白景玄如释重负,这次终于摆脱了催婚,又有两年潇洒日子过了。
稳住了老母亲,少年躺在卧房里思考人生。
“目前我的小金库,拢共一百二十三两,零头就不算了。”
“砸一百两给杏玉糕,他能死心塌地卖命吗?”
“唔,这样做不保险。”
“他二弟傍上了富婆,我终究是个外人,此人肯定把希望寄托在亲弟弟身上。”
“嘿嘿,我没记错的话,金满堂每个月给金玉珍的零花钱,一共十两银子。
金玉楼对他大姐很有意见,屡次建议他爹少给点零花钱,以后恐怕会缩水。”
“十两银子不算少,相当于小老百姓一年收入,但是金玉珍那种大手大脚的败家婆娘,根本不够花。
用不了几天,杏玉强就会发现,富婆没那么富。”
“等强哥放弃了幻想,认清了现实,才会来求我。”
“到时候我趁机出手,能把他大哥一起砸晕。”
白景玄盘算了一阵,逐渐进入梦乡。
正如霍谋思和华生当初推测的那样,在揣摩人心这方面,白十二天赋异禀。
某种意义说,已经不是揣摩,而是通过布局,操控人心。
杜致远送来的四十两白银,以及金玉楼给的八十两订金,皆源于躁动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