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婉君风风火火领着白景玄出了门,霍谋思和华生也不意外,早已习惯了小辣椒那种性格。
大街上的路人,第三次目睹白景玄与霍婉君逛街。
这一次,人们不再鄙视白景玄,正在嫉妒人生赢家——朱葛亮。
不久之前,白景玄还对朱葛亮说“包在我身上”,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把霍婉君给约出来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愣头青穿紫裤衩——紫腚能成?
很多人只觉好白菜被猪拱了,也搞不清朱葛亮几辈子积来的福分,当年莫名其妙被黄小姐看中,如今又要跟霍小姐发生一段故事。
白景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好借助人生赢家葛亮兄,给金玉楼和杜宇轩上压力。
一旦升堂断案,两家财产没收,他就没机会挣钱了,眼前正好有一个空档期。
今天得知金杜二家捞了那么多银子,他决定重新酝酿一下,让这两家大出血。
这次两人没去江边,到了三通县另一处名胜——卧龙山。
准确地说应该叫卧龙山脉,绵延数百里。
靠近县城的那座山头,乃卧龙山脉上百个山头之一,名曰景秀峰。
县城里老百姓常说的“爬卧龙山”,其实是爬景秀峰。
自从百年前一位大诗人爬到山顶题了首诗,后来有位县令跟风,派人修建了上千个台阶,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
山顶上有八角亭,半山腰还有长条石椅,供游人邪教。
景秀峰不算高,胜在风景秀丽,不到半个时辰,白景玄与霍婉君到了山顶。
一路上白景玄还挺享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二姐出来,他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年轻的他还不明白,与有情人做欢喜事,乃人生大幸。
坐在八角亭里,白景玄喘着粗气,额头微微冒汗。
抬眼一看,霍婉君脸不红气不喘,就跟在自家后院走了几步似的。
高手!
这次白景玄确认了一件事,二姐绝对不是花拳绣腿。
山顶上只有眼前这一男一女,霍婉君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小白,你与华师爷那翻对话,我都听见了。”
白景玄闻言一愣:“关着门你也能听见?”
霍婉君傲然道:“只要我愿意,二十步内蚊子飞过我也能听见,只是有些东西我不想听罢了。
先说正事,既然你找到账本,坐实了金家与杜家狼狈为奸,接下来就用我的方式办案。”
白景玄问道:“二姐,你的方式具体指什么?”
霍婉君正色道:“朱金贵与罗正光的死因,还有罗勇浩与朱立伟之死,你也知道有蹊跷,用常规手段,我大哥是没法结案的。
既然凶手以修士手段害人,我用修士手段来破案,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景玄相当配合。
“我昨日回去认真想过,你若想八十一天能促成那天生一对,首先要化解朱罗两家的世仇。
而化解世仇的关键,就在于凶手认罪,让朱家人与罗家人明白多年来被人误导。”
霍婉君说道。
“二姐,你这么关心我,考虑的都是如何助我促成天生一对?”
白景玄感动了,这次是真感动了,心里暖洋洋的。
“姐姐说了要罩着你,岂可食言而肥。”
霍婉君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得意,我青城剑宗有一条门规——行侠仗义,剑斩天下不平事。
既然被我发现有的修士用神通害人,我就不能不管。”
白景玄心花怒放,终于抱对了大腿,他连忙问道:“二姐打算怎么个管法?”
“你先说说,让凶手认罪的关键是什么?”
霍婉君考验似的问道。
“当然是找到真凭实据,铁证如山,到时候不认也得认。”
白景玄不假思索道。
“可年代久远,杀人手法又如此诡异,当年群殴的目击证人,就算看见了魔刀,证词也不作数,你上哪找真凭实据?
“霍婉君问道。
“这……小弟愚昧,还请二姐指教。”
白景玄其实是有办法的,不过他的办法太飘了,说出来多半会挨揍。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只需证实凶手杀了人,至于用什么手段杀人,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霍婉君话里有话。
白景玄仿佛找到了知己,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二姐一语惊醒梦中人,凶手用菜刀杀人、药物杀人、还是神通杀人,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能证明那厮杀了人。”
“既然我们达成共识,那就简单多了。”
霍婉君说道:“法不传六耳,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别传出去。”
“我青城剑宗,有一部《神通宝录》,记载着上百种神通的优缺点。”
“其中一门神通,名曰《绕指柔》,每使用一次,断裂一根手指,代价颇为沉重。”
“那养尊处优的杜长生,莫名其妙断了三根手指,当年又恰好出现在四方亭,朱金贵与罗正光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白景玄顿觉高山流水遇知音,两人的推测,一样一样的啊。
同时他感受到了名门正派的强大,自己不过记得九十九种神通的优缺点,而青城剑宗的《神通宝录》,记载了上百种之多,底蕴可见一斑。
“二姐,容我插一下嘴。”
白景玄提出了一个疑点:“这绕指柔,和当年龙王庙那庙祝的说法大同小异,有一点我想不通。
若是鱼线类的东西缠绕,死者挣扎之时,必定留下勒伤。
如果细线足够坚韧,还会留下细密的血痕。
可我爹验尸之时并未发现勒痕,以我爹的水平,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霍婉君露出赞赏之色:“你考虑得很细致,正常来说死者遗体上应该有勒伤。
不过,绕指柔却是个特例,此神通的关键,在一个‘柔’字。
被神通捆绑之人,无论如何挣扎,也不会留下伤痕。”
白景玄茅塞顿开:“那就说得通了,二姐你接着说。”
霍婉君又道:“另一门神通,名为《血脉魔刀》。”
“此乃臭名昭著的魔道神通,施术者自身安然无恙,却要献祭一名血脉至亲。”
“残害至亲,天地不容,自古施展此神通者,皆为修行界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据罗蜜雪所言,当年罗勇浩与朱立伟率众群殴之时,金满堂的大女儿金玉秀离奇夭折,足以证明这姓金的杀人离间朱罗两家。”
尽管白景玄早已知道答案,依然表现得很气愤:“岂有此理,虎毒还不食子呢,用亲生女儿换来半生富贵,我鄙视金满堂这老贼!”
霍婉君很有共鸣:“你说得没错,对付这种歹人,我们没必要客气。”
白景玄弱弱道:“小时候我喜欢瞎猜,我爹常教训我,绝不可把猜想当真相。
断案讲究客观公正,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经过这一波铺垫,他露出了狐狸尾巴:“杜长生在命案发生当天断了一根手指,又恰好出现在四方亭,已经可以确认他是谋害朱金贵与罗正光的凶手。
但是那金满堂,小弟却有个疑问,五年前罗蜜雪遇到魔刀袭击,而金玉珍和金玉楼还活的好好的,金满堂那一刀是如何发出来的?”
“我回去之后,专门问了我娘,金满堂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并无兄弟姐妹,也没纳妾生下庶出的儿女。
难不成是罗蜜雪说谎,她五年前并未看见魔刀?”
霍婉君闻言一笑:“你在这方面和我大哥挺像的,不漏过任何一个疑点。
罗蜜雪比你更想化解世仇,她并没有撒谎。”
“那五年前的魔刀是怎么来的?”
白景玄追问道。
“这得感谢华大哥,我们这位华师爷可了不得,朋友多得很,早就找人查过。”
“金满堂发妻亡故后,金玉楼伤心欲绝,一度无心考取功名。
金满堂担心自己续弦,会跟儿子产生矛盾,影响金玉楼去考举人,故在府城养了外宅。”
“府城那个女人,六年前为金满堂生下一子。”
“五年前,那年仅一岁的婴孩,莫名夭折了。”
说到这里,霍婉君攥紧了小拳头,咬牙切齿道:“金老贼真不是东西,没把庶出的孩子当人。
那孩子出生以来还没得到名分,就这样不明不白离开人世。”
白景玄心里一酸,突然想起了苏小鱼。
那个人们口中的小甲鱼,从出生到十八岁,都没有得到名分,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专门受人嘲笑冷落的。
霍婉君感受到了少年的伤感,愈发感觉这人能处。
“通过华大哥提供的线索,可以断定金家并没有供奉所谓的仙师,五年前袭击罗蜜雪,还有二十三年前杀害罗勇浩与朱立伟,皆是金满堂一人所为。”
霍婉君顿了顿,斩钉截铁道:“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狗贼,我不想跟他讲什么规矩。
小白,你把金玉楼约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白景玄吓了一跳:“二姐,你不会是想绑了金玉楼,让金满堂认罪吧?”
霍婉君面露狡黠:“不行吗?”
白景玄劝道:“二姐,先冷静一下。
金满堂不惜杀害六岁的大女儿和一岁的小儿子,恐怕没那么在乎金玉楼的生死,此计太过冒险了。”
霍婉君有他的理由:“为了让金玉楼得到举人功名,金满堂下了血本。
这老贼一生所求,便是让他金家飞黄腾达。
从他牺牲小儿子来判断,他舍不得金玉楼死,金玉楼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白景玄还有疑问:“我听茶楼说书人讲过,修仙者能活几百岁,有的还能长生不老。
如果金满堂能活那么久,生一百个儿子也不稀奇,再死十个八个儿女,他也不会心疼。”
霍婉君不禁莞尔:“说书人的故事,你也敢信?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当今天下能活过一百岁的修士,屈指可数。
即便是我师尊逍遥剑仙,也不过花甲之年。”
白景玄心碎了:“这么说修士和凡人一样,只能活短短几十年?”
霍婉君答道:“绝大多数修士,寿元和凡人相差无几。
若是得了那种折寿的神通,往往比凡人更短命。
只有极个别的盖世高人,突破了一道坎,方可延年益寿。”
白景玄重燃希望:“那一道坎指的是什么?”
霍婉君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刚才我所说,是我师父当年的原话。
师父说等我到了某个境界,自然会找到答案。”
白景玄回归了正题:“就算金玉楼是指定继承人,绑票这种事,有损二姐侠女风范。
万一走漏了风声,霍大哥一世英名也跟着毁了。
肯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坐下来好好想想。”
霍婉君嫣然一笑:“小白,你没有让我失望,这种时候还能为我大哥着想。
刚才我和你闹着玩的,绑人这种事情,我不屑为之。
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到月圆诗会结束,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热辣中带着狡黠的笑容,看得白景玄心里七上八下。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以前他单纯地以为,二姐很二。
此刻看到那智珠在握的鸡贼笑容,白景玄突然意识到,霍婉君只是不屑于人情世故,看起来缺乏心机,还有点刁蛮任性。
一旦这姑娘认真起来,简直深不可测。
白景玄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他照镜子的时候,经常看到同样的表情。